菜陆续摆上桌来。服务员把酒给我们一一斟上,晚宴便人情融洽地开始了。边吃,边漫天地聊。卢院长说了一些顺口溜、笑话与黄段子调节饭局气氛、融洽感情后,便颇有心机地谈及时下人心不古,做医生不容易,冷不防就会遇上无可奈何的麻烦。像这一场官司,病人本来双肾有结石,都可以引起绞痛突然发生,所以说我们先取了左肾的石头,而没有先取右肾的石头,总归这个手术给他取出了石头,本来是谈不上医疗事故的。可是病人想借机衅事捞回一点医药费……我们还嫌一审的判决判得过重呢!原告现在居然还不满足……所以现在民营医院船小经不起风浪,做得艰难啊。卢院长说着,装一副十分屈辱无奈的样子,边说边叹息时下社会风气不正,而医疗行业呢,属于于高危行业,不可能不出点问题,。
许庭长不客气地说:“我们现在还没有认真研究案卷,但从一审判决来看,你们本来该先取病人左肾的石头,而你们却先取出不当紧的右肾的石头。此石不是彼石头,医院没有给病人解除当头痛苦,属于医疗事故无疑,只是量责轻重的问题。”
卢院长耷下眼皮,转而赔笑给两法官敬酒,道:“这个呢,到底是左肾结石要紧,还是右肾结石要紧?都是说不清的事情了。我呢,是愿出点钱,花钱消灾嘛。但是,我的许庭长呀,医院方也只能适度担责。我呢,从来都很敬重法律的,也愿意服从法庭一审判决。所以啊,我希望二审明镜高悬,维持原判。”
许庭长意味深长一笑地道:“这个,我们还得研究……”
边吃边聊,卢院长与两位法官越聊越近,神态也松弛下来,说话方式慢慢就有了相识新哥们的语气。我很折服卢院长深谙江湖交游之道,神侃时知识面还很广,善于察微观色和随机应变,又言语生风。他谦卑有礼地感谢法官的赏脸光临,既来之,则安之。饭后就一起好好打打牌放松放松,我们四个刚好给成两对,玩一场扑克升级。两法官浅笑着不置可否,打牌的内涵似乎尽在不言中。一瓶茅台喝完,卢院长提议再开一瓶,两位法连忙推托,坚执不同意了。许庭长说:“你说还要打升级,再喝就升不了级了。”
卢院长意味深长地说:“好,我们就留点酒量打升级好了。”
撤席的时候,卢院长喊我一起上厕所去。我领会他有话要背后对我说,便装出正中下怀跟了过去。卢院长先把我带到一棵僻静的树下,低声说:“你领会我们会与许庭长他俩打牌的意图吧?”
这是玩滥的招数了,我当然能领会到,却故意卖萌反问他:“怎么呢?”
卢院长闪忽眼神说:“我们俩组对,他们俩组对,我们当然是不能把牌打得太好,要输钱给他们啊。”
我吃吃地笑,再问:“那我们得要输多少呢?”
卢院长迟疑了一下,说:“这个,我会把握一个数目的,大概就是输个五六千吧,顶多八千。反正这场官司呢,我预计把总花销控制在两万五以内,前期运作包括这判赔的八千元在内,我付出将近一万五了,余下来万把块钱,与其让法官判给原告,不如把钱塞进法官的腰包,建立起一层私交关系,既是放短线,又是放长线。”黑暗里他的目光显得诡秘。私下交接完,我俩真上了一趟厕所,然后回到包厢。服务员已经把两副扑克牌摆在了桌面,并重新倒了上四杯茶水。卢院长地坐下兴致很高地开始稀里哗啦洗牌。许庭长心知肚明的却卖萌说:“打牌组对是不是错开一下,我同卢院长一对,蒋院长与朱法官一对?卢院长连连摇头反对道,你们是政法战线,我们是医疗战线,岔开就没意思了。于是我们就乐哈哈地按医疗战线与政法战线摆阵势。卢院长洗好牌端端正正摆放在了桌面,又随手抽了一张决定谁先抓牌的牌,笑容满面地说,我们虽然是相见如初的朋友,但打牌不来点刺激,玩起也不起劲——这样吧,我们就象征性地来点小意思惩罚:升级打分,赢分每分十块钱。他显出是个性情中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