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六年秋天,陈撄宁从北京游学回到上海,便与妻子吴彝珠结婚,并开了这间小小诊所。妻子也辞去医院聘职,在诊所执行医师业务。陈撄宁帮助妻子料理一切琐事,暇时阅览各种书籍,继续研究他的仙学。
趁着这个凉爽的天气,吕碧城在女友朱剑霞的陪同下,造访了陈撄宁先生。
来之前,吕碧城听友人说,陈撄宁亦是安徽人,自幼身体孱弱,后从叔祖学习中医。一个偶然机会,他从一部医书上看到仙学亦能治病。初试无效,颇觉灰心,继之再做,奇迹果然出现,病痛竟不治自愈。后来他考入安徽高等学堂,又因病辍学,于是抛弃家庭,淡泊名利,遍访名刹高僧,然而所学均不能达到祛病延年之目的,且白费光阴。民国初年,姐夫乔仲珊在上海行医,劝他来沪上同住,他用三年时间阅览了存放在白云观中的《道藏》五千多卷,并从《道藏》中研究出高深的修养法,随之也声名远播,各地纷纷寄函或登门拜访,他都一一作答。
吕碧城到访,他给这位同乡以热情接待。
陈撄宁告诉她:修道是件困难之事,必须性、命双修,聪明智慧皆为障道之魔,修行人务以沉神汰虑,寡欲清心为主,成功虽缓,流弊较少。道即无名,万物所共之太极。道之大德,德又万物各具之太极。欲修大道,先认道源,欲寻道源,先从自家心中寻出端倪,用存养省察之功,拨去云雾,洞见青天。此言人能盗天地之元气以为丹本,而后生之,以还本来之天,即得道矣。这是修道之要务,别无他妙。
吕碧城说:“予早年失怙,弱龄多病,身世无常。年来自觉奄奄不振,悲心已极,殊先生修养之精,可否起而挽之。道学之论,亦愿习之,以识卓见。”
陈撄宁说:“吕女士不必客气,仙学与佛学不同,佛学喜收人做弟子,十万人不嫌其多,而仙学则没有这种习气。鉴于女士目下之状,你先读一读《女丹十则》。而后再逐渐习之,对你会有帮助。”
吕碧城问:“《女丹十则》何人所著?”
陈撄宁说:“此书旧题为‘金华山香逸古母’,没有著者姓氏。此书虽标十则,然五、六两则内容大致相一,第十则所论,又太觉空泛,故此三则中,余大加删节。附录坤诀一篇,虽不敢断定为孙不二之手笔,但文字亦简洁可喜,不可不读。”
告别的时候,陈撄宁告诉她,吕女士是诗坛高手,孙不二女功内丹诗对修炼大有帮助,传世者数种,然大半是男子手笔,终非亲历之境。欲求女真作者,除曹文逸《灵源大道歌》外,唯此诗是女功作者。如有兴趣,择日一起探讨。
仙学,对于吕碧城来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这次结识陈撄宁,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回去以后,即以《访撄宁道人叩以玄理多与辩难归后却寄》之诗相赠:
妙谛初聆苦未详,异同坚白费评量。
辩才自悔聪明误,乞向红闺恕狷狂。
一著尘根百事哀,虚明有境任归来。
万红旖旎春如海,自绝轻裾首不回。
陈撄宁先生亦《答诗次原韵》回赠:
蒙庄玄理两端详,班史才华入斗量。
莫怪词锋惊俗耳,仙家风度本清狂。
翠羽明珠往事哀,化身应自蕊宫来。
天花散后空成色,云在青霄鹤未回。
闲暇的时候,吕碧城便乘车或搭人力车从静安寺路到吴彝珠诊所,听陈撄宁先生讲道。陈也把《孙不二女丹诗》注释陆续写出寄给吕碧城。他在信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