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现在任何宗教对你而言都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呢?”我有些急切地问。
索朗喇嘛温和地笑着,说道:“欢迎你回来这里。”
“回来这里?因为我前世今生从来就没有真正离开过吗?我不会被玄惑的谜语所欺骗。”
喇嘛更为放松地笑了,“格拉,你已经知道很多啦!”
我无语沉默了,闭上眼睛,淌下几滴眼泪,试着让自己消逝于悦耳动听的诵经声中,渐渐地,仿佛柔软的松膏轻轻抹上凹凸不平的心灵表层,舒服的感受,使我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谢谢喇嘛,使我重新醒悟到此行的意义。
诵经声还在空气中回荡,引人侧耳倾听——
唱得太多太久,在拉萨的街头巷尾,在各地喇嘛庙的经堂,在辽阔的土地以及寒冷的雪山上,喜马拉雅山脉隆起之初,无所不在……生命的世界,便是如此无奈。
“我和喜饶扎西的关系是怎么回事?”艾丽丝太太也如此问索朗喇嘛,那是另一个没有课的上午。
我便拉住喇嘛的手,大声告诉他事情的真实:“你不能告诉她,她完全是在给她和喜饶扎西的偷情找借口,他们会比以前更加放纵而无内疚,她不能太对不起喜饶扎西的妻子和孩子!”
对此尴尬的处境,艾丽丝太太无地自容地哭闹起来,怨别人多管闲事,怨生命真是一片苦海,竟在索朗喇嘛的房间里,丝毫没有检点地随意哀恸。
索朗喇嘛的房间内,一直挂着一幅珍贵的唐卡,平时都用缎面遮盖着,从不轻易暴露在外,只在一些特别的日子里,缎面才会被牵起来,让密法中的佛像展现出来。
那是一尊时轮金刚的画像——红、蓝、白三个头,蓝色的身体,周围放射出五色光彩,二十四只手臂分别执有不同的法器,脚下踏着恐怖的神魔。
它在那里,天长地久,注视我们的一切行为举止,及诸如此类的哭闹,不知将来未知的生命中,会将我们带入怎样的缘分?
从狭窄的小房间内走出来,从昏暗无意识的自我封闭中走出来,将是一片色彩明丽的风光。
灿烂的太阳,总是毫不吝啬地率先临近这方土地,这片被称作“世界屋脊”的人间高原。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我坐在山埂上,乐滋滋地观望我的藏族学生,一群可以放飞的小精灵。
他们胡乱吆喝着奔向草场中的湖水,兴致高昂,吓得湖边饮水的羊群放腿逃窜,一晃眼变成了小点。
接下来,孩子们开始了草率地洗擦面目,喜饶扎西的两个孩子也在其中,将衣服扔在一旁,晃动着黝黑的小小身体,将水浇在身上,煞有介事地进行搓洗。
只一会儿工夫,便演化成了恶作剧的场面,撩拨起水进行攻击,还止不住地哈哈大笑,最终竟开始了相互扑击。
他们中有人无意间发现了我,他们的老师,竟为此游戏的场面疯狂地哈哈大笑,怂恿大家继续进行下去,与平常里漠然的表情判若两人。
这种乐观的心态,谁也不能觉察,其实是在消极地接受了现状以后,殊特地极端表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个中滋味只有当事者自己心中明白,不管怎样,我是快乐而自由的,活在地球之巅!
上课、做客、休息,这就是属于我生活的全部。
时间缓缓地流动,蓝天中的白云悠悠荡荡。
我的自我意识太强,那份温暖的距离感,始终还存在,不能被彻底抹煞。缘于他们的种种礼貌照顾,无微不至的关怀,虽然彼此已十分熟识。
上课时,每当我讲完一段,喜饶扎西就将它们翻译成浅显易懂流畅的藏语,两种语调交杂一起非常好听。就连现在,教学的声音也还在记忆中那间裂缝的教室回旋,听上去那么理直气壮。恍惚还看见艾丽丝太太常站在窗外,偷窥我和喜饶扎西共同进行的自然科学课,像个孩子似的躲躲闪闪。
“你上课时的指向是因为我吗?我们不能重新言归于好吗?”艾丽丝太太问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