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上,她最依恋的,也无可替代的人无疑是依桐,她深知她和依桐就像两棵根连在一起的树,若是拔除其中一棵,另一棵就会元气大伤,进而死去。水儿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死去!死去!这是怎样的一种解脱?死去便什么也不知道,就解除了后半生绵绵不绝的苦痛,自己也不会和一个陌生男人过活,依桐哥也不必再为自己操心,从而好好参加高考,奔他的前途。水儿想到这里,忽然开朗了,她抬起一双沉重若铅的腿,一步三挪地走过拾到她母亲的那个堤岸,下了大堤,沿着麦田里的小路向不远处咆哮着的齐渡河走去。
起风了!麦子又翻江倒海一样涌动起来,几只白色的蝴蝶在麦芒上翩跹起舞,小路上青青的草也随之招摇,水儿边走向河岸边想:我娘给我起的名字真好呵!水儿!到了水里才是我的家,只有和水永远在一起,才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事。她站在河岸上,望着县城的方向,视线里看到的只有连绵的堤岸、无尽的麦田以及夕阳下若隐若现的村庄,晚风吹起她鬓前那缕柔发,她的脚下是从远方连绵来的青青河边草。水儿流着眼泪喃喃地说:“依桐哥,我……先走了……我也想见你一面,可我害怕我见了你我会哭……我这几个月心里苦得很……以后过年的时候……你在我坟头上给我烧点纸钱……我和妈妈……会去你家过年……依桐哥……以后我不能再站在大堤上等你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让咱们大堤上的桐树站在那儿替我……替我等你,依桐哥……我见不到你了……我去找我妈妈了……去找我妈妈了……”
水儿哭泣着下了河水,冰凉的齐渡河水在她脚下流淌。水儿抹着泪水,她想起小时候她和依桐曾多少次在里面捉泥鳅,有几次她差点掉进水里,把依桐吓得脸煞白,她又想起有几次在河边有些洗澡的孩子捉弄她,依桐放学回来时看见了,把那些孩子打得鼻青脸肿,最后牵着她的手离开这里……她哽咽着一步一步往水中央走去,心里充满着对这世上最后一个人的留恋,她的脸还望着县城的方向,那里还是只有连绵起伏的大堤和无尽的麦田,夕阳下现出隐隐约约的村庄,村庄座座相连,寂寞成群,一直连到五十里外的县城,她再也望不到县城了。她哭着一步一步走向水的中央。
此刻风好像停了,在听河水低低地啜泣,忧愁似乎被一笔勾销在无声的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