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村外连着树林空旷的荒野草场,北风呼啸,寒气袭人。一位风华正茂的青年正驾驭一匹赤红色骏马纵横驰骋,苦练骑技和射箭,他就是马家二公子元民。从那驾轻就熟的骑势和奔马的速度看,根本不像是初学骑射者,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骁将。
确如他父亲所言,十八岁的元民已练得一身好功夫。从小就显出了与众不同。别人玩捉迷藏,上树捅鸟巢,他领几个小家伙拿刀执仗,玩领兵打仗;别人读四书,他读兵书,钻研战争阵列,对打仗充满了兴趣。那年在京,十五岁的他看着街巷里义和团民奋勇拼杀洋鬼子,他也要加入,父亲说他年小力欠,让他待在铺子里,死活不让他上阵杀敌。他痛恨战争,尤其痛恨西方列强图谋掠夺的战争,却又不得不为战争而准备,他已清醒地感到,多年来列强亡我之心不死。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大哥元军,那次与父亲街头拼杀洋人后被追剿再未回来。他暗下决心,要练得一身过硬本领,有朝一日以身报国。
还不到半个时辰,元民已苦练得大汗淋漓,汗水湿透了衣衫。他将外面的衣袍脱下,挂在草场一边树上,擦了把汗接着又跃上马背,一遍又一遍地苦练伏身马腹、飞骑探物、快速骑射等高难骑术。他将一箭被他射死的一只野兔挂在正前方树上当“箭靶”,屏住呼吸瞄准靶子,搭箭拉弓,羽箭闪电般射出,正中“靶心”——野兔脑袋。
四周鸦雀无声。一阵快感掠过他的心头,他吸了口气,从箭筒里抽出第二支箭,继续做着瞄准、拉弓有力射出的动作。
元民没有觉察到,在他身后不到百米的草地上,早已坐着一位漂亮女子,在聚精会神地观看他的一切。这女子叫金凤,情窦初开,是孝河上游武功村商贾巨富张元宝的女儿,今年刚十六岁,已出落得相当妩媚动人。她身材不低不高,匀称丰满,面貌端庄清秀,白里透红,梳着齐眉复发,水灵灵的大眼睛极富神韵,在一头乌亮秀发的烘托下,那脖部袒露的肌肤显得格外白皙。她上身穿一件蓝色平布外套,干净整洁,落落大方。此时,她全然不顾风寒,手托美玉般的腮帮,目不转睛,神情中流露着对元民的一往情深。
元民屏息将要射出第二支箭,金凤禁不住跟着紧张起来,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站了起来。面前一丛荆条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绕开它,双手紧紧攥起来。
元民将箭有力射出,“嘭”的一声,还是正中靶心。
金凤紧握拳头,激动得只差没喊出声来。她呆呆地注视着自己心中包藏已久的白马王子,没有想到,这个能舞一手好狮舞的帅哥,竟然还有如此绝招。金凤生性泼辣大方,一口好嗓子,上天赋予她特别爱唱的秉性,她唱民歌,唱晋戏,唱各种曲曲调调。要在以往,置身于荒郊野外,她非过一把歌瘾、戏瘾不可。此时此刻的她,完全被元民过硬的骑射本领征服了。
金凤记得,元民走进她的心田致使她越来越神魂颠倒,是去年县城正月十五闹元宵舞狮的时候。当时元民做狮子逗绣球的表演,他梅花桩上的功夫了得,腾跃旋转,追扑戏闹,活灵活现,趣味横生,令众人倾倒,不时赢得一片喝彩声。金凤挤在前面,看得入迷,直至散场后都守在一旁,久久舍不得离去。她大胆对元民说:“大哥,你舞得真棒,俺也想学舞狮,你能教俺吗?”元民一眼便认出,这是邻村极喜爱唱歌、唱戏出了名的小金凤,说:“这玩意儿不是女孩子家学的。再说,艺多不养人,你戏曲唱得那么好,何必学这又苦又累的营生?”金凤不吭声,见元民歇在那里满头滚汗,从包里掏出一个烧饼递给元民:“饿了吧?拿着。”元民半晌无动于衷。金凤一急说:“俺好心给你,怎么不吃?”元民看着金凤说:“我很累,口渴得嗓子眼直冒烟,哪里吃得下去,留着你自己吃吧。”
打那以后,她就再也赶不走他在她心中的身影,觉得元民就是她所要找的白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