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七天,金凤果然足不出户,每日闷闷不乐,不思饮食,睡多醒少。爹娘不明就里,哪知孙先生父女已离去,不跑到茶市唱曲,只当是女儿真心悔过。看着自己的千金一副反常的萎靡样子,还以为是身体生出了疾病,于是请来医生瞧病。医生顺竿爬,还真瞧出了问题,说是感冒风寒表虚食滞,就开出了药方,连服三服,家人遵医嘱悉心服侍,哪知金凤此病是与元民相思所致?
元民那日抱着急于得到一样好东西的美好心情,却不折不扣地吃了闭门羹回来,心中竟如同悬了一块重石一般,连日深宵不寐,样子如丢魂魄,每日被这事无情折磨,好在有玉秀常来为他陪伴解闷。
玉秀最聪明不过,脾气又温和,看出元民那日出去回来的情绪变化,但不明其中原因,问道:“瞧着你这几日总闷闷不乐,是柜上的事让你不舒心,还是出去遇着了什么事?”
元民把精神振作了一下,微微一笑,说:“没有没有,什么事也没有。有时候,我只是在思考柜上王二掌柜交代的事。”
玉秀穷追不舍,接了问:“思考柜上王二掌柜交代的什么事?”
元民犹豫起来,想了一下,说:“腊时腊月了,柜上王二掌柜让我跑街收欠,十天内全部收齐,零零碎碎三十六笔欠款,都跑七天了,三千两银子只收回不到一半。”
“难为你了?”玉秀关心地进一步问。
“倒没有难为,只是这年头不好收,要债的是孙子,欠债的反倒成爷了。我这个人一向很要面子,到时候收不回全部欠款,我不想在你爹名下落不是。”元民忧心忡忡地说。
玉秀听得,温和地宽慰道:“没有的事,我爹对你印象特好,说你诚实,是重义之人,你这种人将来会出人头地的。”
元民一笑,诚恳地说:“过奖了。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别人对我有多高的评价。我爹担心我活不成人,要我来你们家学生意,我只是按我爹的指教,埋头做事,堂堂正正做人。”
玉秀正经道:“我不骗你,我爹真是那样夸你的。还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一点不比你哥元军差……”后面的话,玉秀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元民看着玉秀怔了一下,没有吭声。自来到陆家,元民的确非常努力,吃苦耐劳,除本职工作外,客人来了,台前接待、端茶倒水他都干,不管心中有何烦恼,他都学会了露出八颗牙齿,笑脸相迎。才这么一段时间,就初步博得了王二掌柜和大东家陆文魁的好评。兴许是人在青春使然,唯有一条,就是不管有事没事,他的心中总装着金凤,缠缠绕绕的,不能自拔。
第二天,元民出去接着收债。
玉秀娘一次见元民外出收债身上衣服单薄,打发玉秀送去一件御寒的夹袍。玉秀来到商铺,元民正好外出收债不在,她把夹袍交给柜上一个小伙计出来的时候,门外遇到一个要找元民的陌生女子。玉秀将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一件淡绿色上衣,颈项上围一块雪白的丝绸,打扮时髦而不俗,人也长得很漂亮。玉秀告诉那陌生女子说,元民不在,跑街收债去了。
隔了一天,陆家商铺里院从一扇月亮门过去,元民住所门外,玉秀又遇到一个穿一件桂红色绸缎上衣的陌生女子,玉秀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件衣服上,她觉得那衣服很好看,后来才发现,眼前这位陌生女子就是那天遇到的那位。
那陌生女子声音脆响地问玉秀说:“请问一下,您看到元民了没有?”
玉秀看着那陌生女子的眼睛,说:“没有看到。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呃,什么也不是。”
“你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要给他一样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