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段峰现时的身体状况,绝对不适宜再大动干戈做手术,他却仍旧频频申请心外科专家会诊,大概也是对自己商业帝国的时局干着急,想要死马当作活马医。
这算不算对兄弟内斗争权的一种表态?
实习医生负责的更多是生老病死之外那些边缘化的事务,比如安抚家属;比如阻拦媒体对段峰的叨扰,维持正常的医疗秩序。
苏苡本来被导师留在段峰的病区外,谁知临近下班的时候又被拉上手术台,有病患不治身亡,导师宣布了死亡时间,苏苡要负责将尸体送往太平间。
医院里的生老病死,每日每夜都在上演轮回,她已经逐渐习惯,就算夜里推着遗体独自走在苍白安静又看不到尽头的医院走廊上,也不觉得害怕。
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就已经很踏实了。
另一位实习同学中途去了洗手间,半天都没再出现,苏苡看了看表决定不等她,先把遗体送到太平间再回病区跟导师报到。
一路上只有移动病床的滚轮声和她的脚步声,可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两次。
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是她太敏感多疑了吗?
太平间管理员不在,早前她在电话中提到马上就会送遗体过来,照理说这种情况不该发生。
无奈,苏苡只好将病床停放在走道边,靠墙站着等。
不知是不是冷气开得太大,青白的灯光下,她背上发凉。一匹白单掩住死者的容貌,那是导师的病人,也就是她的病人,不论生死,实在不应区别对待,可她就是莫名觉得瘆得慌。
这种感觉很奇怪,过去从来不曾有过。
转角处忽然传来有人开门的声音,大概是管理员回来了,苏苡疾步走过去,刚看清一个人影,后颈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剧痛之后意识逐渐模糊,太平间冷库的门一开,那是真正的寒意逼人,从头到脚,冷到骨子里去。
她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有几百斤重,被拖行,然后被抱起来,放进一个更冷的地方。
大概是存放尸体的冷柜。
意识混沌了,求生的本能还是在的,苏苡想要挣扎着推开面前的人坐起来,可她自以为拼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动了动,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一旦冷柜关起来,她衣服单薄地在-8℃的寒气中睡上一夜,明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就跟原本躺在这里的遗体们毫无差别。
有人想要她的命。是谁呢?段长瑄吗?
也说不定是段轻鸿,他早就恼她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要去做证。她往庭上一站,随时改变他的人生现状。于是他刚刚被请进去,立马就要动手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她哭不出也笑不出,不管是谁要她的命,反正都能得逞。这个时间的医院太平间,真真应了那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算是她最信赖的姜禹,承诺要保护她的人,又怎么能够料得到她会在这里被人暗算?
寒意刺骨,她听到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声,像是求救的呐喊和得逞的狞笑交杂在一起。眼前越来越黑,只要冷柜的门咔嗒扣紧,天堂地狱就在这短暂相隔的距离。
外面有脚步声在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快,是另一个身影,颀长敏捷,穿着黑色衣服,她几乎以为是死神。
不然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救她?
眼前豁然亮起来,依旧是那青白晃眼的灯光,可这一刻简直就象征着逃出生天的希望,再不觉得瘆人了。冷柜门被重新打开,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拉出来。她联想得太远,脑海中翻涌的画面竟然是在高新区遇险的那晚,段轻鸿从车窗外伸进来的那双手。
不怪她莫名,谁让眼前这手指间也有蓝宝石戒面耀眼一闪,天际流星般,亮过女人们都期待欣羡的钻石。
她被抱进一个怀抱之中,摇摇晃晃,身体像轻飘飘飞起来似的,她艰难地嚅动嘴唇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很快就完全失去了意识,只听到沉沉的一声叹息:“你怎么就是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