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赫伯特:
我一直在思考你上次的来信。非常偶然,昨天我无意中发现一本旧日记。那是在1890年时记的日记——你记得吗?那个时候我们的道路已经有些渐行渐远,而且你也刚刚结婚。在日记里我找到了一页相当痛苦的记载,现在给你讲我感觉非常有趣,记载的大意是:一个人结婚应该使他多了一个新朋友,但也常常直接使他失去一个老朋友。“重色轻友的家伙”,我补充道。后来,我想我就绝望地投入到了我的工作中,这事就发生在我刚刚住进公寓的时候,我因为新房租而有了不公平的感觉,从此十分抑郁。
我现在还觉得好笑,当时可能认为再也找不回你的友谊了。那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仅仅是因为我们当时都很忙。你得学会与妻子和谐相爱,因为如果缺乏这种东西,当最初的激情慢慢消退、生活又得平平淡淡地过的时候,婚姻生活就会渐渐枯萎。还好,很快一切都进行了自我调整,之后我发现你的妻子是一个真诚投缘的好朋友,因此,我可以诚实地说,你们的婚姻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件之一。
但那不是我给你写信的目的所在,问题在下面。你说品性是一个很顽固的东西,实际确实如此。我发现我自己也在反思和琢磨,一个人的性格随着生活的继续,会有多大的变化。看完14年前记的这本日记,虽然我表面上有些变化,但我还是过去的那个没有改变的我。我已获得了某些本领,如我已经学会了更好地理解、同情孩子们,学会了与他们换位思考,学会了管理他们。我认为我无法确切地说明我的教育方法,还以它真实面目。如果一个年轻的、刚刚从事寄宿公寓管理工作的舍监向我请教,我只能告诉他几个准则,他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这些准则是最直白和最容易的道理,但它们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因为它们是从经验中得出来的,而不是什么假设结论。奥秘在于,要将这些准则结合起来,并将它们运用到某个具体事件上。问题不在于一个人看待事物不同,而在于他本能地知道要表达的那类事、要运用的那种方法、吸引男孩的那类合情理难忘记的表述、要采取的那类预防措施、适合某一具体情况原则的技巧性调整,等等。我认为这有点儿像一位画家的技能,与刚开始学画时观察自然相比,他现在对自然就不会看得更清楚(实际上还不如),但是他很清楚哪种画法、哪种色彩会产生他想要的最佳效果。当然,画家和校长都有些风格程式化。但在校长这个例子中我很想说,一个校长的成功(最好听的说法),几乎完全取决于他能想出明智的原则,并在运用过程中避免古板程式化的东西。例如,逼着一个学生去思考完全超出他思维界限以外的原则就没有任何意义,一个人要做的是试着给他一个比他的经验稍微超前一点点的原则,这样的原则他才会尊重,也才会相信这个原则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除了获得的这一经验外,在指导教学上还获得了一个类似的经验——现在我知道哪类话能够抓住男孩子们的注意力,唤起他们的兴趣,现在我知道如何教给他们一个知识,使他们觉得既通俗易懂又值得去学。
后来我又学习了文学中的表达艺术,也有了一定的造诣。我可以完全坦率而真实地和你交谈,而且,我感觉得到,我现在可以清晰表达一个观点了,而且还达到了一定的动人程度。我现在的不足主要在观点上,而不在观点的表达上。但是,我在乎质量而不是数量。再读一下这本昔日的日记,检查一下当时用语言表达某些思想是如何的困难,我感觉这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