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一种类型的投射故事,让我们了解到投射的复杂。我们会在别人,尤其是爱人身上,投射我们自己内在没有活出来的那个部分。在哈尔·斯通的书中,这种情形称为“无法拥有的自我”(失去的自我)(disowned selves)。这种投射是有潜能的,它可以是成长的能量,也可以成为困扰的来源,取决于我们的觉察和了解程度。我们有意识的自我,只是全部意识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我们发现隐藏自我最有意义的方式之一,是借着吸引可以活出那些面向的爱人或朋友,来发掘自己没有活出来的自我。
我高中时曾经坠入“情网”(正确地说应是坠入迷惘),对象是坐在我后面的一个女孩。她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狂放不拘、敢做疯狂的事、深不可测。我把精力都放在课业、运动和如何进入常春藤名校上,她却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她喜欢演戏和艺术,一点都不受传统和规矩束缚,相反地,她反抗所有这些制约;她的反抗、生气蓬勃和美丽的外表,都掳获我的心,让我着迷。我追了她两年都没什么进展,心一直悬在那里,每一首摇滚情歌,听来都像是为我而唱。几年后,我又和另一位疯狂艺术家陷入苦恋。这些属于我自己生命中未活过部分的投射,就这样一直进行着,我的制约为我带来了高度的责任心、秩序感和自律行为,然而代价却是牺牲了我狂放野性的那一面。
我们对别人身上反映出来的我们自我的某个面向,既受吸引,又想要反抗。这也造成了我们喜好的差异。我们受到吸引,是因为想重新发掘自我当中未活过的那些面向;我们想去反抗,是因为我们的制约教我们要拒绝那个面向。每当我和某个比我更具狂野直觉、自由放任特质的人在一起时,我就会看到自身这样的分裂。一半的我完全向往这样的能量,另一半的我则批判它的不负责任,这是一场狂野和责任的对决。
我有个朋友,他和一个很情绪化、时而歇斯底里的女子在一起。这位女子比他更懂得去感受自己的情绪,但她也同时利用自己的情绪去操控他。这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他响应的方式是,避免自己有情绪,而且每次遇到女生情绪出现时就不理她,自然这样也触怒了她。他并没有看出她所呈现的是他自然情绪的投射,他只看到自己被操控,小时候是母亲,现在是女朋友。但是这种鸵鸟心态并不能疗愈伤口。当我们进行个案时,他开始重新发掘自己的情绪本质,回到源头,认出投射来。当他找到感觉和表达情绪的方式时,和女性在一起就比较不容易受到被操控的影响。
我注意到除非我能和自己脆弱的内在小孩联结,否则我就会批判别人的脆弱,视它为莫大的弱点。在我的第一次长期亲密关系中,我并未看出我爱人的情绪、沮丧和恐惧,这正映照出我自己长期不去碰触的内在小孩。我嫌她“情绪不稳定”、“心情太沉重”,而且把焦点一直放在她的情绪上。事实上,她是我心灵上第一位真正的老师,然而当时的我毫无察觉。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探索自己的内在女性面,才惊讶地发现她是这么害羞和没有安全感,而我原来也是这么敏感,只是我隐藏了自己的情感。我用成就导向、硬拼作风的男性面强烈地批判和隐藏自己的女性面,以至于它一点出现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