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挺括的封面上,高帽白手套的魔术师向我承诺,一定要把江湖老千所需的全部技巧都教给我。关于魔术背后的秘密,我一直充满兴趣。但以前从未有人将它们白纸黑字写下、装订成册并送到我的眼前,哈哈,我立即开始自学魔术,静心研究那些秘而不宣的诀窍和花招,想看看能否只靠翻书自学变成成功的魔术师。
我对魔术的迷恋慢慢加深,从饶有兴趣到如痴如醉到变成离婚的理由,潜滋暗长的,还有对超自然世界中那些诡计和骗术的无法避免的痴迷。揭露魔法骗术的历史,几乎与魔法骗术的历史一样悠久,将来也会一直与哗众取宠、愈演愈烈却大行其道的通灵师和神秘主义者如影随形,而绝望的民众也会让打假人士愈加痛苦和厌烦,因为他们懒于自救、一心贪求捷径,甚至拒绝面对他们的“拯救者”谎话连篇而且一直操纵盘剥他们的事实。这种现象加上我长期以来对心理暗示和催眠技术的热爱,立刻激起了我对以下问题的兴趣:为什么我们会相信超自然的东西?我们是怎样被“新纪元”花样百出的伎俩说服的呢?那个时候,“新纪元运动”在白人中产阶级中大行其道,追随者似乎为自己极为主流的白种人和中产阶级身份颇感羞愧。显而易见,担心被“魔鬼附身”只是因恐惧而产生的无稽之谈。我觉得,超自然的世界,其实是因压抑无望却又希望对生活产生确定感而导致的由自我欺骗、安慰剂效应、自我暗示以及江湖骗术和精巧盘剥组成的混合体。魔鬼是否存在的问题根本不用讨论。
由于对幻觉艺术的热爱,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错觉世界。而且,正是我对传统魔术的兴趣和求知欲,让我有能力探索神秘主义到底如何运作。有些人一看到魔力和灵异世界的东西就表示热烈欢迎和衷心支持,却根本没有准备在信任之前考察一下是否可信;另一些人(比如我,从小就喜欢把玩具拆开研究内部结构)则想要看清这些东西到底由什么构成。
我的熟人中颇有一些笃信超自然现象的人,他们最令我震惊的是那种明显的循环信念系统。其特征是,如果一个人对事物甲深信不疑,所有与这种信念冲突的证据都被他们选择性忽略,而所有支持这种信念的证据都被他们接受且放大。比如,一个灵愈师朋友曾告诉我,她在前几天的聚会上治好了某个朋友的烫伤。那天一个热水壶在他面前忽然爆炸,烫伤了他的胳膊。她对这件事的表述很有意思:她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坚持了一会儿,他的疼痛和水泡就迅速消失了。鉴于我和那位疗愈师有几个共同的朋友,我就联系了另一个也在聚会现场的朋友,问他这件事是否属实。他听了以后哈哈大笑。千真万确,那位疗愈师确实曾把双手放在伤者的胳膊上,但却忽略了之前大家用冰雪绑在他胳膊上冷敷一个多小时的事实。我的疗愈师朋友并不是有意对我进行误导,她只是过滤掉了冷敷这件事,她觉得那无关紧要。而且,这件事还让她对自己的神力更加深信不疑,成为她助长自己信念的养料。
这种事见得越多我就越担忧,因为我发现,作为一个基督教徒,我的信仰和神秘主义落入了相同的陷阱。难道我不也是沉溺于相同的循环信念吗?那些实现了的祈祷我牢牢铭记,而没有得到上帝呼应的就故意忘掉,甚至认为上帝将会以其他不太明显的方式来回应。那么我的信仰与灵愈师朋友的怪异信念又有什么不同呢?除了她的信念比较非主流因而更易遭人嘲笑以外。对于自我安慰式的胡扯,我们是否都暗自感觉不安?显而易见,我取笑神秘主义却又身为基督徒,真是伪善而无法自圆其说。
我又询问了多个教育程度较高的基督徒,因为我愿意听到更加完备的回答。一个人可能真心地信仰任何事物:超自然能力、基督教,或者正如伯特兰?罗素的经典说法(当然是充满嘲讽的),相信有个茶壶正围绕地球运行。我完全可以用百分之百的虔诚来相信以上所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