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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孟子:中国知识分子的原型与路标(2)

思想门:先秦诸子思想解读 作者:黄坚


孟子对曾抱以很大幻想的齐宣王,有过一段苦口婆心的长篇游说,其中有“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孟子·梁惠王上》)。意思是,老百姓没有稳定的收入,心里就不踏实;心里不踏实,就很可能铤而走险;等老百姓犯了事,你们动用国家机器来处罚,这就是罔民。罔,朱熹《孟子集注》解释为:犹罗网,欺其不见而取之也。——也就是老百姓在走投无路中犯事,然后,又在不明就里中给收拾了。

有人看到孟子对梁惠王说,何必曰利,就以为孟子只讲大道理,不讲钱。其实,孟子不但讲利,而且讲起来头头是道,一套一套的,深谙“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杀”(《孟子·尽心下》)的道理。孟子的意思,是让那些最高官僚们,成天少惦记着些银两,多想点怎么能给老百姓办点人事。至于对平头百姓,孟子倒是时常不忘他们口袋里是否还剩了一块两毛五。

自经界始,这是孟子劝滕文公搞“井田制”用的词,那事后来没搞成,于是我把它搬到这里来,以此说明孟子对于中国知识分子概念的初始建设。

知识分子一词,有广义、狭义之分。这里说的是狭义,也就是爱德华·W.萨义德所界定,或者说,所期许的知识分子。这种知识分子,在中国,是比大熊猫更为珍罕的生物。

秦汉以后,两千年中华文明史,我们能见到的,是一种所谓士子,或士大夫的东西,这种东西原本是体制内的产物。(本人在《孔子打劫打劫了儒者,儒者打劫了中华文化》一文中写到过它的生成与衍变,也就是士与官的关系)当早先所谓的士,从体制框架的子宫内壁上脱落,孤悬在外,中国最古老知识分子的萌芽,也就开始了。

这种萌芽,极其缓慢,极富中国特色。孟子以前(现今依然)的最大特色,就是要重新挤回到体制子宫中去。孔子是其突出代表,老庄们则做了旁观者,并最终选择了放弃。至于另一些,比如稷下学宫那些“不治而议”,他们的言行,缺乏足够的历史代表性,简单说,就是我们不清楚他们干过些什么。

只有孟子,性格锐利、强悍,在现实生活面前,无奈地且战且退,一步步后撤的同时,爆发出中国知识分子第一声尖厉、刺耳的呐喊!为中国知识分子的领地,竖立了原始的木栅栏。

1.知识分子身份的自觉

中国文学史上,有所谓文的自觉、人的自觉,孟子,无意中触及知识分子的自觉。《孟子·万章上》,借口伊尹,说了这么一段话:“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

知识分子为民众的先觉先导,即使在今天,也并非大言不惭的夸口,孟子时代,就更是知识分子天职意识的珍贵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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