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荣民荣眷基金会”的义工,为那些没有具备退伍军人资格的军人的家眷子女募款,除了电影,这是我对老兵感觉的延伸。这些人不在行政主管部门辅导补助的范围内,而我们的募款对象就是荣家里的老“荣民” 1。
这些荣家的老“荣民”,他们也没有什么大钱,都是三千、五千、一万、八万、十来万地拿出生活费来捐助,但也有少数克勤克俭、存有百万元的老“荣民”,把一生积蓄一次全拿出来,帮助跟他一样背景,但没有他那么幸运的荣民家属或子女。老荣民帮助这些老荣眷,自己人才懂自己人的辛苦。
当年台湾的十大建设,很多老兵为台湾出力卖命,现在他们晚景凄凉,觉得政府有欠公道。但那又如何?欠公道是一回事,但确定是不能讨公道了。讨不到!不如大家和谐,珍惜彼此同在一个岛上住了一甲子,知道过去曾经如何,让现在和未来的人过一种比较和谐的生活就好了。老荣民要的不多,能在风烛残年过个太平日子也就行了。
其实不管台籍日本兵或是大陆各省来的老兵,他们的悲惨是一样的。
2008年5月20日,一位叫许昭荣的台籍日本兵,因抗议政府多年来对台籍老兵及遗族不闻不问,引火自焚、死谏。我在《中国时报》读到黄煌雄写的文章,知道这事后,曾借演讲之便,南下高雄拜访陈菊市长及文化局长(孙越开始流泪),探问纪念公园成立的可能,或许,过去都把他(许昭荣)当成反对的声音,把他当成“台独”,但他自焚的唯一心愿,却是想“建立一个‘战争与和平’的纪念公园”。
没有对立,就没有战争
我把他的遗愿下载在我的PDA里,经常拿出来看:“本人甘愿死守台湾唯一的‘战争与和平’公园,直到催生台湾历代战殁英灵纪念碑为止。5月20日,台湾老兵许昭荣。”我看着这个誓愿,随时提醒自己。
我之前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的过去,直到他自焚那天。我最感动的是,他超越自己的痛苦,希望人类最好不要再有战争。
虽然这是妄想,这是梦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看到老兵许昭荣的遗愿,很多政客都应该感到羞愧。没有战争,就是不要从对立开始,就这么简单。
人会分出不同的团体,不同的团体就会有不同的声音,然后惨的是一般小老百姓,这就是我们活在这样的时代。台湾吵吵嚷嚷的省籍问题要怎么超越?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很多人在努力。
1983年,我参加“宇宙光送炭到泰北”活动,那时我带了两条导尿管和一个半月的药就出发了。此后累积了六年的公益经验,1989年,我正式宣布退出演艺工作,同时也把国民党的党证退了,做公益,没色彩,不过一颗单纯的心而已。
无愧于台湾
我今年已经七十九足岁了,前年肺腺癌切掉了一片肺叶,最近心脏也装了三个支架。人活到这把年纪了,之后能再活多久,我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到金门,我会再到太武山的忠烈祠里。一进门往左走到底,在三个副司令官的旁边,有个叫杨学忠的少校,他是我天津志达中学最要好的学长,八二三炮战当天阵亡时,他是炮兵营的连长。
八二三炮战前,他女朋友送他一本新书是王蓝的《蓝与黑》,他还没看,就先借给我看,可见我们感情有多好。书里有一句话:“青春是花,爱情是果,望着它静静成长,然后据为己有,这就是爱情。”炮战的当天,他就不幸阵亡殉职了,没有了青春,没有了花果,更没有了爱情。
每次到金门,我都会去太武山的忠烈祠看他,向他敬礼。啊,那真是天人永隔。
现在有些政客谈到“爱不爱台湾”,那就让他们说吧。我们自己的想法很单纯,我们是“不小心”来到台湾,而且是一大群部队里的人,在我们年轻力壮时,有人拿枪,有人拿炮,而我们军中剧队的人,不管是葛香亭、曹健、钱璐、雷鸣、常枫,或谁谁谁、谁谁谁的,我们这些军中剧队的演员就是在战火中演戏给人看的一群人。俱往矣!昔日的老战友而今追思会上相见,都有“无愧于台湾”的坦然。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