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选一首）¹

［三国·魏］阮籍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²。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³。

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⁴。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⁵。

岂为全躯士，欲命争战场⁶？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⁷。

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⁸。

——注释——

1 《咏怀》诗八十二首，是阮籍最重要的五言组诗。诗中多表现自己的苦闷和抱负，对当时的社会亦有一定的揭露和抨击。此诗是其中第三十九首，沉雄豪迈，表现了为国不惜身的情怀。阮籍的《咏怀》诗大部分较曲折隐晦，似乎和他“纵酒避祸”，“口不臧否人物”的处世哲学相通；但这首诗却完全不同，慷慨激昂，直陈胸臆，表现了其思想性格的另一面，甚至可以说是主要的一面——也就是《晋书·阮籍传》中所说的“志气宏放”，即鲁迅先生所谓“更迂执”的一面。

2 八荒：八方极远之地。古人把天下分为九州，九州之外有四海，四海之外是八荒。开头两句，劈面而来，直抒胸怀，先以气势逼人，可与秦始皇“并吞八荒之心”相媲美。

3 行役：因服役或公务在外跋涉。此处指从军。念自忘：常常想到应当不顾自己。

4 乌号：原意为一种树，亦叫桑柘，木质坚硬。后来以此木做弓，射程很远，渐转化为良弓的代称。明甲：有光泽的铠甲，又叫明光铠。

5 魂飞扬：此与屈原《国殇》诗中“魂魄毅兮为鬼雄”同义，但更清隽。这两句言赴国难万死不顾一生，死得其所，格调颇高。

6 全躯士：只顾保全自己性命的人。此二句意为，既然是为国争战在沙场，难道能作一个只顾保全自己性命的人吗？此和前两句相对而言，一正一反，相辅成文。

7 令名：即美名。彰：显明。

8 垂声：流传声誉。射：告诉。气节：操守，品德。故有：本来有。常：常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