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建康史帅致道席上赋^[1]

辛弃疾于孝宗乾道四年至六年（1168—1170）任建康通判，史致道于乾道三年九月起知建康府，六年二月即改知成都府，故此词大约作于乾道四年、五年期间。上片以冲天奋飞的大鹏和炼石补天的女娲比史致道，称赞他建功立业的宏伟志向和镇守长江咽喉之地的重要作用，同时也是自比、自许。下片转写宴会并抒发感慨。在人才济济的宴会上，盼望能传来朝廷决心抗战的好消息，但料想执政者不会有所作为，自己抗战杀敌的愿望想来不会实现了，大约只能长期与钟山为伴，了此一生。感情低徊悲郁，表达了报国无门的怨愤情绪。不过，由于作者南归时间还不长，对朝廷并未完全失望。

鹏翼垂空^[2]，笑人世、苍然无物^[3]。又还向、九重深处^[4]，玉阶山立^[5]。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6]。且归来、谈笑护长江，波澄碧^[7]。　　佳丽地^[8]，文章伯^[9]。金缕唱^[10]，红牙拍^[11]。看尊前飞下^[12]，日边消息^[13]。料想宝香黄阁梦^[14]，依然画舫青溪笛^[15]。待如今、端的约钟山^[16]，长相识。

【翻译】

像大鹏振翅高飞扶摇直上，

笑傲人间缺乏治国的栋梁。

又飞向宫廷那庄严的朝堂，

在玉石台阶上岿然屹立威武轩昂。

如同衣袖里藏着五色彩石的女娲，

将来要把补天救国的重任担当。

如今且暂时回到这名城建康，

谈笑间守护着天堑长江，

让清澈碧绿的江水平静流淌。

建康真是个美丽繁华的地方，

您这位文坛领袖声名远扬。

宴会上唱起动人的乐曲，

红牙板的节拍清脆响亮。

我盼望着酒筵上能传来好消息，

朝廷已定了抗战的主张。

但料想执政的大臣们依然在梦乡，

他们着迷的不过是青溪画舫笛声悠扬。

如今我真的要和钟山相约，

从此后常伴它共度时光。

注释

[1] 建康：今江苏南京市。史帅：即史正志，字致道（一作志道），当时任建康行宫留守兼沿江水军制置使，故称史帅。

[2] 鹏翼垂空：鹏：传说中的大鸟名。《庄子·逍遥游》中说，北海有一种大鱼，变化为大鸟，名字叫鹏，鹏的背脊不知有几千里那样长大，奋发而飞，它的翅膀就像是挂在天边的乌云。

[3] 苍然：莽莽苍苍的样子，形容一片青黑色。无物：这里喻朝廷无栋梁之材。以上三句写史致道志向远大，像大鹏在高空笑傲人世无物一样。

[4] 九重（chóng虫）深处：帝王居住的深宫内。古制，天子所居，有门九重，故以九重指宫禁。

[5] 玉阶：玉石砌成的台阶。山立：正立如山，形容恭敬庄严。这句是说端正肃穆地站立在朝廷上，指受帝王重视，成为朝廷栋梁。

[6] “袖里”二句：指胸怀治国平天下的韬略才干，能挽救国家危亡。《史记·补三皇本纪》中说，传说中的女娲氏末年，共工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以头撞崩了不周山，支撑天的柱子断了，天的西北塌了下去。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使天地复旧。这里既是赞美史帅，亦是自许，说自己与史致道都有收复失地的壮志和才干。

[7] 波澄碧：江水清澈碧绿，指建康得到坚强的防守，因而没有战争风浪。

[8] 佳丽地：美好的地方。谢朓曾称建康为“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9] 文章伯：即文坛领袖，这里指史致道。

[10] 金缕（lǚ吕）：古曲调名，这里泛指乐曲。

[11] 红牙：乐器名，即拍板，亦名牙板。因漆成红色，故称红牙。

[12] 尊前：酒筵上。尊：酒器。

[13] 日边：指皇帝身边。

[14] 宝香：宝鼎香炉，这里代指皇宫。黄阁：丞相办事机构的大门，门涂以黄色，故称黄阁。

[15] 画舫：装饰华丽的船。青溪：水名，源出钟山，流入秦淮河。

[16] 端的：真的，确实。钟山：一名蒋山，又名紫金山，在今南京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