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粉黏在“天花板”上

井埠头就在 47号院里，水井的安全保卫工作全靠王家奶奶了。

还没通自来水的情况下，这口井维系着两个院子几十口人的饮用，来不得半点差错，王家奶奶决不允许任何有损井水干净的行为发生。

她有两个孙女，小慧和小红。妹妹小红年纪和我相仿，人称“二奶奶”。我问过大娘舅为啥叫这个名字，原来她虽然年纪小，但古灵>精怪，非常热心，样样事情只要给她晓得都要过问一下，院子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她是排在她奶奶之后的第二个管事嬷嬷。又因为《红楼梦》中的管家凤姐是二奶奶，故得名。

我们经常在一起玩。有段时间不知怎么地，对当医生非常着迷，轮流一人做医生一人做病人，从头检查至脚，拿根棉签耳朵掏掏，

鼻孔戳戳，甚至有时脱掉裤子在屁股上模拟打针。

她家条件比较好，我看到书架上放着一瓶奶粉——这是个稀罕物，一般要托人从上海买回来——我没喝过，就怂恿小红偷点来尝尝。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两人紧张得要死，没用水冲，就慌慌张张直接把奶粉倒进嘴里。那叫一个难过啊。有限的口水把奶粉全都黏

在“天花板”（杭州话，即口腔上颚）了，当时就发誓：打死我也不吃奶粉了。

可能两人一下倒得多了，晚上被小红妈妈发现了，小红被她妈打了一顿。

小慧比我大好几岁，我挂红领巾时她已经是红卫兵了，穿着军装挂了红袖章，神气的样子，让我对她只剩下仰慕了。一次她要去演出，带回来一套朝鲜族演出服，吃完晚饭，她穿上，飘出来，我那个羡慕啊，认为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王家伯伯，小红的爷爷，每天午睡起来要泡脚，他喜欢水很烫，脚放进去，烫得只好一浸一抬，脖子随着一伸一缩，活像动画片里的龟丞相，我和小红背后叫她“老乌龟”。

一天，小慧想吃苹果，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就说：阿爹（读作 dia。杭州话发音，下同），今早肚皮不（读作 fe）消化（读作huo），想吃只苹果。王家伯伯边泡脚边用上海话慢悠悠地说：吃点（读作 ai）焦泡饭好来。彻底断了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