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

一年芳讯，梅占春先，而瑞香冒寒破萼，亦有不甘落后之概。瑞香，为常绿小灌木，本高四五尺，枝叶繁茂。叶为长圆形，质厚有光。有杨梅叶者，有枇杷叶者，有荷叶者，有球子者，有孪枝者。孪枝其节孪曲，如断折状，香更烈。叶边有晕者，名金边瑞香。花有紫、绛、白三色。紫者有如丁香，号紫风流。南唐后主尝取数十根植于移风殿，名蓬莱紫，盖自古视为珍卉也。性喜阴，然又恶湿，旧时闺闼，常撷取其花，簇而成球，悬诸钿床罗帐间，鸳枕梦回，并头笑指，花香人气两氤氲，别有一种旖旎情况也。

瑞香一作睡香。《清异录》云：“庐山瑞香始开，一比丘昼寝磐石上，梦闻花香，既觉，寻香求之，因名睡香。四方奇之，谓花中祥瑞，遂以瑞易睡。”或云：“楚辞露甲，即瑞香是。”

黄瑞香，枝柔韧，可绾结，花色鹅黄，残落后，始生叶。实则此为结香。以其形似瑞香，乃袭取其名耳。

瑞香不宜粪浇，唯用浣沐垢水灌之，则自茂美。芒种时剪取嫩条，破开，置大麦一粒，用乱发缠缚，插入土中，勿使见日。茁长甚速，其根甚甜，易藏虫类，尤宜注意剔之。

瑞香仿佛素馨，又似椒花，故杨万里诗有：“未折犹疑紫素馨。”又云：“椒花具体微。”其他古人咏瑞香，颇多佳什。如刘克庄云：“自惭瓮牖绳枢子，不称香囊锦伞花。”郝庄云：“雕玉馨浓团瑞雪，翠翘春暖插轻霞。”张芸叟云：“槛中紫艳才盈握，天上花香暗袭人。”陈古涧云：“晓露染成鸡舌紫，东风吹作麝脐香。”

瑞香尚多异号。《西溪丛话》：“瑞香为闽客。”《天禄识余》：“瑞香一名锦薰笼，一名锦被堆。”《三余赘笔》：“曾端伯花十友，瑞香珠友。”

曩岁在苏，赁庑钮家巷学友袁缵之家。庭院中一树瑞香，花白侔雪，晴烘透馥，读书写稿其间，觉香气拂拂从书页稿楮中出也。于今时隔十年，足迹未至旧地，不知此粉面芳心之瑞香，犹敷荣着花否也。

南皮张之万子青，抚江南，有政声，晚年退隐林泉，以栽植卉木为乐，家园中罗致诸花，四时不断。但独阙瑞香点缀春光。有知之者曰：其如夫人某，为某巨家婢，本名瑞香，故不许园中植瑞香花，亦云趣矣。

吴中尤润生君来函，谓其友孙丽生君植有瑞香花大小两株，大者高过人头，已垂五十余年之久，小者亦达廿载，高约四尺许。往岁开花，皆在废历十二月间。去年则不然，含苞多时，直至红杏时节始行怒放。芳香馥郁，气胜幽兰。及三月花落，则较小之一株，忽结红子一颗，色侔珊瑚，形似樱实，异常可爱。今两阅月矣，老枝萎败，而此子犹留存枝头。其友引以为奇，遍询于人，均莫知其蕴妙。尤君因以此见询，但见闻寡陋，予尤为甚，爰录之于此，以转质世之博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