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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 年味依旧

城村之畔 作者:星袁蒙沂 著


第一辑 年味依旧

年味依旧

这些年,年味淡了。周围的人,绝大多数这样说,我也有这种感觉。静下心来细想,年味真的淡了么?其实还和以前一样浓,现今的小孩,也如以前的自己,在盼着过年。

若非要找现在和以前的区别,大概是经历变了些,感触变了些。年不一定非得像以前那样过,一成不变的过法,并非就真能找回曾经的感觉。

我小时候过年,盼寒假、盼鞭炮、盼玩具、盼新衣服、盼好吃的。这些算不得奢侈的期盼,只有过年时才能一一获得满足。

寒假与其他假期的不同,很大程度上因为年。放寒假了,年也就快到了。寒假的时间比较长,平时像困兽那样被关在学校的孩子们,可以尽情地玩耍了。无忧无虑的年龄,年前年后,玩是唯一的主题。村里和邻村的代销店,除了年前年后,平时没有鞭炮卖,连集市上也是如此。进了腊月,集市上和代销店里开始陆续摆上鞭炮,有零花钱的小孩就可以买些鞭炮聚在一起燃放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四面八方炸响,成了年味的一道增稠剂。玩得没边的孩子们,惊喜不断。年集上的玩具,多到数不清。灯笼、泥狗、哨子、小枪、气球,想到想不到的,一下子全钻出来了。心情大好的父母,这时也大方起来,随便选出两三样买给孩子,算作新年礼物。有了假期、鞭炮、玩具的孩子,还有新衣服穿。不管盼不盼,每年新年都得添身新衣服吧?孩子们不在乎,家长却很在意。年前年后,饭食比平时好了许多,差不多已经解馋了,好吃的还是一个劲端上桌,一天比一天更丰盛。吃得好玩得好,这样好的节日,孩子们怎会不喜欢?过年了,和平时真的不一样!

儿子平时跟我们住,上学放学也由我们接送,周六周日才回一趟老家。这次寒假,让他背着书包早早回了老家。几天不见,我给他拨了个电话。小家伙在家玩嗨了,竟然不乐意接。母亲把电话硬塞给他,第一句话就问干吗,很有点儿不耐烦的意思。

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怕聊多了挂电话,我问儿子过年了想买些什么礼物?嫌浪费时间似的,那边的回答很简短干脆,消防车,还有铠甲勇士。儿子的玩具车和奥特曼之类没有一百也得有几十个。我反问儿子,他却头头是道说家里那些是奥特曼,不是铠甲勇士。他的遥控直升机,让我一不小心给遥控上天不知飞哪儿去了,小家伙一直耿耿于怀呢。不管贵贱,既然有过承诺,过年了,他的要求总得适度满足!

年味对已长大的我们,感觉确实不太浓了。小孩期盼并能因年满足的那些东西,大人是不需要的。小孩们感到的那些满满的幸福,对大人而言,也都无所谓了。

年味的浓与淡,似乎真与年龄有关。随着年龄的增长,年的味道变了很多。由儿时的期盼,逐渐变成现在的心静如水。年集上的东西,比小时候多出不知多少倍,村里超市里售卖的年货,比以前的代销店也多了许多。一挂小小的鞭炮,就能让小孩满足,可无论多么炫目的烟花,都难以让我们感到孩童时的幸福。

备年货、送节礼、走亲串友,年前年后的太多事情,把大人们追得团团乱转。各种按部就班的节日习俗,大人们也需要依照遵守,忙忙活活半个多月,很是疲惫。过年的气氛,还时常被各方面的因素搅扰。有时甚至一边过年,一边想着来年的工作。这事那事,在新年的鞭炮声里,在心中咕嘟咕嘟沸腾着、炸响着、往复着。过年的感觉,在各种纷繁嘈杂中失去了那份最该享有的清净,印记在童年记忆里的那种年味,也就一点点淡掉了。

而感觉上的淡,并非真的淡。传统的过年习俗,在一年年变化中依然传承和发展着。过年时,这儿写春联的少了,贴春联还是得中规中矩的。年前一天,或当天早晨,早早把买来裁好的春联贴上。红红的春联一贴,年的味道顿时就浓了。这种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的场景,只有过年时才有。对于燃放烟花爆竹,已不再像孩童时那么期盼了,可放上几挂,更显热闹喜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仿佛与新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买新衣和杀猪敬天这些,已不再是必做的事。杀年猪的意义,仪式大于需求了;但酥菜的做法,至今还保留着。年前一两天,母亲就选好食材动手酥菜。藕片、地瓜是最常用的食材。把它们裹上面糊,放进油锅里像炸油条那样炸熟,捞出来过年前后吃。

年夜饭还是要吃水饺的,母亲从午饭后开始忙活,包好水饺准备晚饭。过年那天,在吃午饭和晚饭前,得先放一挂鞭炮敬天。中午十二点一过,听到谁家放鞭炮,说明谁家就开始吃饭了。晚上边看春晚边熬夜,熬到零点过后,敬了天,便陆续休息。

孩童时,年初一早晨起来,跑到父母和长辈床前跪下就磕头。拜了年,长辈们会夸奖孩子懂事,还常常给点钱和糖果。小孩们可以用这些零花钱买喜欢的鞭炮,自然乐此不疲到处跑。年龄大了些,不好意思了,就不再给长辈们磕头,去各家串串门问个好,就算给长辈们拜年了。作为成年人,过年的意义不能全放在玩乐上,大部分时间得花在亲朋间的礼尚往来和习俗传承上。幸福感不如小孩,也就难以感受到小时候的那种浓浓的年味了。

星移斗转,时光飞逝,年味在岁月变迁中传承、变化和循环。面对一次又一次即将或刚刚到来的新年,我们的感觉也在变。认为年味一年年淡了的我们,根本原因是在于怀恋、对比和找寻不到那些无法复制的过去的年之感触。

腊月二十六,一个童年玩伴给我打电话,他想找几家人合伙杀只羊,问我参不参与。过年杀年猪的多,不缺猪肉,杀羊吃的却少,一家六七斤羊肉正好调调口味,没等他说完我便答应了。腊月二十七,小叔又给我打电话,邀我第二天去他家。小叔要杀一只一百多斤的大山羊,请亲朋好友一起吃。

羊肉比猪肉贵。以前,老家那边过年没有杀羊的。这几年,除了猪肉,杀羊吃的人家越来越多,杀年猪的习俗受到不小挑战。就像坚守年初一必须得吃素食的习俗那样,以前是为了讨个一年到头都“素净”的寓意,现在则更多的是调节口味的需要。

杀年猪的少了,杀羊吃的却多起来。这种变化客观存在,不能看作是一种年味淡了的表现,而是调节口味的需要。从饮食结构上讲,应该是一种进步。再比如烟花爆竹的燃放,减少燃放数量,有助于保护环境。爆竹声少了,年味似乎淡了些,其实不然!没有雾霾弥漫的地方,年味才浓得够味、飘得更辽远!

(原载2016年2月18日香港《文汇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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