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往返
春节前两周,朝办公室递交排班表时,就注定我和妻子要在通往农历新年和次年春天的路上,多往返几趟。
农历新年前,到处都笼罩着喜气和忙碌。迎接完各种检查,写给亲朋师友们的一些贺年卡,竟在忙碌的车流和人流中搁浅。早就托人在城里买来贺卡,到邮局送了几趟,每次都被春运挤了回来。邮局那些承载祝福的邮票,还滞留在路上。
假如只有一种工作不能放假,那就是救死扶伤的医疗工作。即使像春节长假,医务人员也是无法享受的。腊月廿九、初一、初二、初三我休假。妻子腊月廿九上夜班,初二白班、初三夜班。这就等于说,我和妻子无法回家过春节。
父母和儿子在农村老家生活,我和妻子在镇上的新家住。春节回家,和家人一起拉拉呱吃顿团圆饭,是每位中国人怀有的情结。三十里路不远,工作性质却无法改变。想过个团圆年,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父母带到儿子的新家来。
让父母来新家过年可行,我却不愿意选择。他们在农村老家住惯了,街坊邻居都熟悉亲切,乍到新家会感觉陌生不舒服;年前下了场大雪,冰雪铺路,就仿佛给大地盖了床厚棉被,天冷路滑,大包小包奔新家来,跟搬家似的,我们不放心;我们这儿,有句时常挂在嘴边上的话,“要想好,小奔老”,凡事子女要去奔父母,切勿麻烦父母绕着子女转。
大年廿九不能在家过,大年初一、初三却可以在老家过两个上午。妻子上班,我的假期就形同虚设,只得留下来陪她一起过。下过一场大雪后,晴朗已款步走来,它边走边笑,笑得格外温情。春节前,寒冷慢慢褪色,阳光渐渐灿烂,染暖了大地的每一寸肌肤。
跟父母通过电话,便把纠结打包封存,我们准备把春节当普通日子过。岳母家离单位三里多路,真不行就去她家。送节礼时,妻子顺便已经“预约”了。只要心情好,过年情结在哪儿都能满足。
腊月廿八早晨,妻子突然欢天喜地告诉我在同事的照顾下调班了,假期值班时间改为廿八上夜班,初二白班、初三白班。几经周折,终于能一起回老家过年了,这简直就是突然的“春暖花开”!
老家的山上,雪被铺满大地。宽敞的村路上,印满了急匆匆地脚印。捂住被零星的爆竹声吵得怦怦乱跳的心情,感觉老家的年味儿仿佛并没想象的浓。显然,有一些熟悉的伙伴和乡邻,已然躲藏起来。一路归来,竟没见着。
三十多户人家,有五六户去了外地。二老爷家的大大爷大大娘去县城堂哥家了,大哥在机械厂上班,没时间回来。二叔二婶去了堂弟家,弟弟刚结婚,弟媳怀有身孕,不方便回老家。另一家的大大娘、大大爷去城里的儿子家了,三个儿子都在城里买房结婚,几家子都回家不如大娘大爷去城里省事。二叔二婶的儿子在市里打工多年,已在那里买房结婚,老两口早奔去照顾孙子了。还有四叔四婶,他儿子在市里当交警,孩子不满周岁,他们也到城里过年去了。关系稍远点的三哥一家,年初就去外地打工了,一家人都没回来。总共三十多户人家,有六七户不回老家过年了,年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我小时候过年图吃图玩,现在过年就图个团圆。团圆的地方有很多,我最愿意选择的还是回老家,老家是根的所在。
新家的春联,腊月廿八下午就贴好了。春节那天早晨天寒风冷,到处都冻得硬邦邦的。我和妻子一下班就往老家赶。家永远是温馨的,亲情永远是温暖的。不知不觉间,村里那些记忆中的小孩都长大结婚了。长期不见面,突然在村里碰到,竟有些许陌生。
回到老家时,母亲正在喂儿子吃饭。儿子见到妻子和我,饭都不吃了。他笑得合不拢嘴,使劲挣着往我们怀里扑。父亲在烧水,见我回来,让我快歇会儿贴春联。他不识字,我家的春联每年都是我贴。在我们这儿过年,年轻人只有一项娱乐活动——打扑克。大家四个人一围、六个人一伙,升级的、够级的,拼得火热!
与土生土长的乡亲们比,我有点儿不太合群了。打牌时,配合的也不如他们默契。我已经回到老家了,却依然像走在路上。那个一起投沙包、打拉子、抽陀螺、弹玻璃球、捉迷藏的老家,仿佛还在远方。
过年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全家人一起做饭、吃饭。鸡鱼肉蛋外加一碗酥菜是必备的菜肴,其余五个菜则可以随意搭配。我哄儿子玩耍时,母亲和妻子正剁馅料包水饺。春节吃的水饺,除了肉馅素馅的,母亲还包一些白糖馅的。谁碗里吃到了糖水饺,就预示谁来年的生活甜如蜜。
对着一桌子菜肴,品着当地产的白酒,扶着叽里呱啦手舞足蹈的儿子,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其乐融融看春晚。蛇年春晚,歌舞、小品、相声等宛如五谷杂粮,雅俗共赏。“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这话说的,这小品演的,实在是撞到观众心坎上了!
一年365天,好不容易摊上个春节七天长假,分给我们家的,却只剩下春节和初一两个“半天”了。初一下午,我就得陪妻子回单位。对我们来说,春节晚上的团圆饭,多么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其乐融融,多么幸福!
三十里路、蛇年春节、两个半天,对于生活这条人生之路来说,这只是其中很短很短的一小段。早晨上班下午回,下午上班早晨回,白天上班晚上回。在这条通往新年和春天的路上,有些人,注定要往返很多趟。
(原载2013年2月20日《齐鲁晚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