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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留一树欢声笑语

盛满时光的花言树语 作者:李继红 著


杨树:留一树欢声笑语

杨树是北方最常见的树种。之所以和它感情深厚,源于少女初长成时,男同学给我起了个外号,叫“丹顶鹤”,而另个外号就叫“钻天杨”。

钻天杨长得很高,在小女孩的眼中简直就是高耸入云。常设想,若是能坐到树梢上,和蓝天白云为伍该多好啊!除此,钻天杨最好的用处是到“碧云天,黄叶地”时,和伙伴们一起捡树叶。别的不捡,专捡杨树叶,将金黄的叶片毫不吝惜地扔掉,只留叶柄,我们叫它“把儿”。“把儿”是我们的好玩具,俩人你拿一把我拿一把,你抽出一根儿我抽出一根儿,两根交叉,使劲一拉,看谁的先断掉,谁就输了。

我很擅长这种游戏,手里往往还有一大把“把儿”,小伙伴们却已经所剩无几,这让我很是得意。对于选“把儿”,我也颇有经验,拉“把儿”的技巧更是娴熟。如今一晃三十年,那些给力的“把儿”连同杨树依然鲜活在我心。

年轻的杨树往往有着青白光滑的皮肤,壮年时就暴皮了,一如干裂的土地,粗糙划手,比较适合攀缘。我专找这样的杨树爬,常爬得腿上划出道道白痕,露出条条血印,再用凉水一洗,透心凉的疼。可这皮肉之苦却令我开心不已:原本男孩子能干的事,我也能干!这点能耐让闺蜜羡慕不已。她总是很胆小,我总是很胆大;她越胆小,我越胆大。不外乎一条,我爱逞能。我的学习比她好,皮筋跳得比她好,小人儿书比她多,捡的煤核比她多……处处显得比她高明厉害。就在飘飘然之际,我因逞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那次,我们一起去锅炉房打水。开水的龙头有点松动,冒热气的水花四溅。她不敢接水,我便推开她,勇敢上前。其实我也怕,可既然她不敢,我就应该敢。这种“信念”支撑着我,促使我挺身而出,先给自己接好,然后替她接。她的壶大,好半天都不满,蒸气熏灼着我的手。当时我七岁,小手承受不住长时间的重物,突然就松垮下来,水壶掉了,水洒了一地,也浇了我一脚。小伙伴见状大哭,我的脑海却突然涌现出无数英雄人物,笑着安慰她没事,心里却也慌张。我迅速走到凉水管前,将那只被灼伤的脚大冲特冲,舒缓很多。我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拉着伙伴、提着水壶跟电影里的英雄一样回家了。

进了家门,我就怂了,毕竟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娇气一下子冒出来。此时,伤脚已是火烧火燎的,痛得我龇牙咧嘴。奶奶轻轻褪下我的袜子,只见核桃大小的燎泡长满了一脚背,这是冲凉水的直接后果。奶奶找出专治烧伤的獾油给我抹上,但痛感依旧。我大声呻吟,英雄气短。爷爷找来扇子为我扇风,以减轻脚的烧灼感。如此半晌,似乎好受了点儿。爷爷就这样一直扇,一停我就叫,直至扇到我睡去。为了养伤,我两个星期没去上学,这是逞能带来的最严重的后果,与杨树无关。

长成大姑娘后,钻天杨似乎只“出没”于乡村田野和公路两侧。这会儿,我不逞能了,不爬树了,也不和人较劲了,而是忙着多愁善感,望着杨树身上的眼睛发呆,想作诗,却又说不出只言片语。我的眼中,此时的杨树充满诗意。

如今,人到中年,满脑子诗句已化作沉甸甸的生活。杨树还在它惯常出没的地方,却已不再是我心中的模样。其实,我的心长满了属于自己的杨树,是钻天杨,是秋日里能拉“把儿”的钻天杨,是我的诨号“钻天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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