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平谷石语(上) 作者:陶玉芳 著


第一章

公元一千九百三十四年八月。豫西鲁阳县西部山区。

盘踞在驼峰山歪脖寨的匪首苏麻子率众攻打梅家沟,图的不是钱财,压根就是冲着梅颜卿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才兴师动众的。

梅颜卿是梅家沟的大户,也是二郎店乡一带山窝里的首富。沿梅家河上下十几里,河滩里三百多亩上等好地,全部归梅家所有。另外,梅家还捎带买下了五百多亩山坡薄地,基本垄断了附近的土地经营。梅家的豪宅就建在村子中央,一进四的大宅院,有大小房屋四十多间,清一色砖瓦结构,建造古朴庄重,雕饰精美灵巧,处处彰显出大户人家的豪华和气派。梅家有长工十人,女仆七人,家丁六人,各有分工,主要负责内外杂事的料理。梅家大院里终日里升腾着繁闹景象,足见了家道的富足和殷厚。

梅家在村里的口碑还不错。梅颜卿是独辈单传,念过几年私塾,通晓事理,思事远谋,子承父业接管家业后,治理有方,打点周全,使得梅家祖业发扬光大,顺延鼎盛,声誉也越来越好。梅颜卿和父亲最大的不同,就是能事事宽容,善待左邻右舍。他认为村里人是支撑梅家的坚实根基,疏远和坑害了村里人,就是给自家过不去,梅家就没了依靠,声望就会坍塌下来,几代人创下的丰厚家产,慢慢地也会在自己手里败落,所以他为人处事格外地亲和,从不把财物看得那么金贵。梅家沟的家家户户,十有八九都受过梅家的恩泽。农忙时节,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能到梅家的田里打短工,落得了不少实惠,平日里再开垦一些荒地,捞一点口粮,一年的日子就算稳妥了。遇到谁家有了天灾人祸、婚丧嫁娶,梅家多有接济,从来不催要讨还。三年前,二郎店乡山区一带遇到了旱灾天年,秋庄稼大面积欠收,第二年春荒天,村里人被饥饿逼到了死亡的边缘。在人命关天的火口上,梅家开明的老爷梅颜卿慷慨相助,在自家门口的大街上,支起十口大锅,每日粗粮稀粥,三餐不断,村里人可以无偿地到大街上排队吃舍饭,前后月余,总算是保住了村里许多孱弱的生命。为此,梅家沟的人对梅家更加尊重和敬仰。

梅家是梅家沟乡民的福荫,村里人自觉地维护着梅家的至高尊严。

梅颜卿做事很有眼光。那时候土匪闹得紧,杀人绑票、打家劫舍,说来就来,让人躲都躲不及。梅家以前也曾遭土匪两次骚扰,最后都是折损些银两了事。梅颜卿执管家政后,第一件事就是不惜花费巨资,动员村民出力投工,修复寨墙,加固寨门。后来,梅颜卿又重金购置三十六支快枪,在村里挑选三十名壮汉,设立寨局,自任寨守,终日由三十名寨丁轮流护寨,十几年间梅家沟终归是有些平安。梅颜卿留下六支枪,在家里安设六个专职家丁,白白养着,图的就是个门面排场,万一有个不测,也能对付得了。

梅颜卿本有一个正房太太,模样也很是俊俏,就是干占窝不下蛋,婚后几年光生火不出炉,只男半女也没屙一个出来。后来,梅颜卿疑是那女人肚里的部件坏了,无奈中便续娶了一个偏房,重新犁耙耕种,指望她为梅家续延香火。说来也怪,娶来偏房的第二年,两个太太在同一个月里的同一天,几乎同时分娩,为梅家生下了两个娇人可爱的千斤,虽不是男丁,稍显美中不足,也仍喜得梅颜卿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识文断字的梅颜卿扒拉半天书本,经过再三斟酌,为先出生的女儿取名叫梅仙莲,把后出生的女儿唤作梅仙荷。梅颜卿把两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自小有些娇宠,一任女儿们自由自在地疯长,但等到两个姑娘长记性以后,梅颜卿就不再溺爱,开始引导着她们往正道上奔了。先是教一些论语道德、四书五经之类,后就是吟诵唐诗宋词、传世经文,闲暇时也教舞剑抚琴,管教得极为苛刻。两个姑娘经过梅家丰沛日子的滋润浸泡,天生有灵性,习文舞剑也自是用功,凡是学得来的,便是耳熟能详、娴熟自如。十八岁以后,两个姑娘出落得脱水芙蓉一般,鲜嫩诱人,言谈举止颇见大家闺秀的风范了。梅颜卿觉得两个女儿的出众,是上天的恩赐,也是梅家的造化,他欣喜女儿们的才华,知道自己肚里的本领早已掏尽,已经无法满足她们的求知欲望,就该为她们铺展美好的前程。世道虽是乱了章法,女儿家舞枪耍剑,只能是强身健体,终归不成体统,只有到高层学府深造,攻修文采,将来才能有个光明的前景。

去年夏天,梅颜卿托人找了门路,破费些银两,经过多方打点,最终把两个女儿送进省城国立女子师范就读,算是办妥了一件心腹大事,神情就更加亮堂起来。

梅家貌若天仙的莲姑娘和荷姑娘,是梅颜卿的心肝宝贝,是梅家的希望和未来。满打满算两个姑娘出外求学已经一年了,这一年时间,梅家所有的人都是在充满荣耀中度过的。

那一年刚入八月,不知梅颜卿犯了哪门子神经,思念女儿心切,终日沉郁寡欢,以至于黑夜白昼坐卧不宁,念叨不停,急躁中忙差人备车奔往省城,无论如何要把女儿们接回来,赶在八月十五仲秋节,一家人热热闹闹团圆一回。

就是这么一个轻易的举措,意外地给梅家带来了不正常的结局。

两个姑娘回来了,梅家被毁了,很惨。

那一日,天气出奇地晴好。梅家大院里热闹非凡,一家人的心情就象庭院里绽放的菊花,舒展极了。家佣仆人们欢欢乐乐地忙动着,正在为两个姑娘炮制丰盛的家宴,没有一丝不祥的征兆和气息。

出事是在正午时分,很突然。梅家的主人们刚刚在饭席上落坐,酒菜还没有上齐,院里的枪声乱啪啪地就响起来了。梅颜卿的心象被刀尖乱挑一般,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凝固了。他在惊诧和惶恐的转瞬间,知道灾祸逼身,凶多吉少,就猛地狂吼一声冲了出去。一切都晚了,六个家丁抱着枪已经倒在血泊里,院里站满了歪脖寨苏麻子的人。

梅家的人随着涌了出来,梅颜卿急忙乍开双手护住,喝道:“还不都躲起来!”话音刚落,只听“砰、砰”两声枪响,谁也不敢挪动半步。

苏麻子哼笑一声,厉声说道:“懂点规矩,要不全他娘的叫你们摆直喽。”

梅颜卿瞪着愤怒的眼睛,抖动着嘴唇,用手指着苏麻子说道:“你们,是咋进来的?你们给我滚出去!”

苏麻子嘿一笑,轻轻歪一下嘴巴,只见旁边的二楞子手起枪响,梅颜卿即刻眉心开花。梅仙莲和梅仙荷嘶喊着扑到梅颜卿的身上,梅家所有的人也哭叫着围上来,土匪们淫笑着窜过去,一时间,梅家大院里暗无天日,乱作一团。

土匪们的动作很利索,一会儿工夫,就把梅家给捣腾零散了。土匪们把梅家的女人们用细绳捆了,个个用布条堵了嘴巴,从梅家大院里毫无顾忌地押出来,象是商人押送一批货物那么从容。土匪的头领们每人怀里搂着一个上马了,苏麻子挥动着手臂吆喝道:“路上小心点,谁敢碰坏了这些花票,回去我掐了他的爪子!”

苏麻子率人撤离梅家沟的时候,村子里很冷清,没有见到一个看热闹的人。令人奇怪的是土匪们没有带走梅家的一点财物,没有烧毁梅家的房舍,更没有骚扰村里任何一家门户,只是绑了梅家的女人们作软票扬长而去。

苏麻子的用意很明确,是直奔梅家姑娘们来的。

苏麻子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谋划,终于等来了时机。这一回下山打进梅家沟,枪杀梅家当家的及家丁共七人,掳走梅家两个姑娘、两位太太和女仆计十一人。

梅颜卿毙命的那一刻肯定不会想到,曾让他引以为荣的两个女儿,平白无故就为梅家招来了灭顶之灾,正所谓树大招风、女媚惹祸吧。当然还有一点梅颜卿更没有想到,苏麻子为了打梅家沟的梅家大院,早已收买了寨丁头目朱老末做了内线,才使苏麻子准确掌握了梅家两个姑娘回来省亲的详情。苏麻子进入梅家沟,有朱老末照应,寨门暗中打开,没费一枪一弹,梅颜卿苦心经营几年的寨局寨守就形同虚设了。

朱老末坏了良心,靠着这次出卖梅家,发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横财,后来陆续买下了梅家的房舍和土地,一举成为梅家沟新的暴发富户,村里人谁都明白其中的事理,谁又不愿挑破道明。一年多光景以后,朱老末又被匪首赵子开敲骨吸髓,整治得财产散尽,家破人亡,这都是后话了。

当天晚上,歪脖寨里灯火通明。梅仙莲和梅仙荷被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里,已经是神情麻木了,等有人进来给她们解开绑绳时,再也没有了吼叫和反抗的力气,只是惶恐地蜷缩在那里,绝望地等待着土匪们的发落。

晚饭过后,山寨里静下来,莲姑娘和荷姑娘姐妹俩被带进一个大厅里。大厅很宽敞,是土匪们平时聚集议事的地方,中间横七竖八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桌凳,四周的墙壁上悬吊着几盏油灯,昏浊的光影里透着几分阴森的寒气。苏麻子坐在角落的罗圈椅里,身旁站着二楞子和几个板着脸的侍卫,象是在等待一个庄严而惊喜的时刻。两个姑娘跌跌撞撞走进来,被摁在大厅中间的两个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极度恐慌了。苏麻子哈哈大笑着站起来,慢慢向两个姑娘走过去,兴然地拍着巴掌说:“受惊了,让两位姑娘受惊了。”

这时,二楞子忙凑过来,说:“麻爷,俩姑娘交给您,随便受用,我去把那几个女人分给弟兄们快活吧。”

苏麻子转过身,不耐烦地喝道:“胆大!没有我的话,谁也别想馋猫动腥荤。憋不住也都先给我憋着!”

二楞子没趣地退了几步。

苏麻子摆摆手,几个侍卫知趣地退了出去。

苏麻子转身走向两位姑娘,轻轻浅笑一声,说:“姐妹俩果然长得好看。今个儿这事多有得罪,也怪恁爹说话粗鲁,没办法,我的一拨弟兄就是吃这碗饭的,做起活来粗糙,枪子儿免不了伤人性命。我麻爷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打打杀杀十几年,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做,图的就是活得快活。咱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当着两个姑娘的面,我把话说清楚,我苏麻子在咱这一带好歹也算个头面人物,啥都不缺,就是身边缺个女人,日子过得红火可不软活、风光可不风流。有人向我举荐了梅家的两个姑娘,我就带弟兄们赶了这趟活路,把你俩弄到山上来,选一个做我的压寨夫人,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我想只要进了歪脖寨,你们就是煮熟的鸭子,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喽。你们哪个愿意啊?”

说完,苏麻子淫笑着凑向梅仙莲,正欲动手造次,被莲姑娘断然喝斥道:“休想!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成全你这个禽兽!”

“火气不小啊。”苏麻子又走向梅仙荷,伸手摸住了姑娘的面脂,轻声地问:“荷姑娘咋想的?”被仇恨惹急的梅仙荷抬手猛扇过去,恨恨地说道:“畜生!你早晚会遭报应的!今天你敢放姑娘一马,这个仇我誓死要报!”

苏麻子吃了一惊,捂着脸倒退几步,气急败坏地暴跳起来:“把这两个不识抬举的小娘儿们给我绑起来,一会儿我就把她们生米做成熟饭,让她们见识见识麻爷的厉害,我要看看她们嗷嗷叫唤的样子,任她们张狂去!”

一旁的二楞子应声向外走去。

苏麻子叫住二楞子,气恼地吆喝道:“吩咐下去,把那几个女人分给弟兄们解馋吧。不管老的少的,一齐开瓢,撕了吃了都行。”

“好哩,传麻爷的话,让弟兄们乐呵起来。”二楞子急不可耐地转身跑去。

二楞子刚要迈出大厅门口,苏麻子又急忙喝住,顿了顿说:“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强扭的瓜不甜。容她们今晚上好好想一宿,看她们能不能掂量出个轻重、嗅出个屎香屁臭,明天再动手也不迟,东山的日头多着哩,有弟兄们开心的时候。”

二楞子失望而又懊丧地停在那里,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鸟话。

山里的秋夜有些长了,秋叶在透凉的山风里嘤嘤地啜泣,不时发出呜呜的呻吟。

熬到第二天后半晌,梅家两个姑娘又被带进大厅,苏麻子早已等候在那里。见两个姑娘恹恹地走进来,苏麻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顿时来了精神,他不急不忙地走过去,不紧不慢地问:“我麻爷忍着性子,等了一天一夜,你们可想好了?”苏麻子踱着碎步溜达一圈,没等姐妹俩开口,接着又说道:“我不逼不催恁,可是给足了恁面子,想吃荤吃素总得给个囫囵话,我麻爷做事一向就是痛快和利爽。当然喽,这种事总是不利口,不好从那小嘴里蹦出来,总要在肚里折腾几个来回。其实,跟着我麻爷不一定就是坏事,总比……”

“别罗嗦了,我答应你。”梅仙莲猛地站起来,突然说了一句。

梅仙荷惊异地叫道:“姐,你疯了?!”

苏麻子惊喜过望而又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莲姑娘,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愿意。”梅仙莲木然地坐下去。

“好,爽快!来人,茶饭伺候。”苏麻子打了一个响指,哈哈大笑起来。

“慢着。我有话说。”梅仙莲说道。

“你说你说。”苏麻子凑过来。

“有两个条件你得答应我。一是谁也不许侮辱我妹妹和我的家人,二是放了我妹妹和两位母亲,还有我家的几个女佣。”

“好说。不过,干这一行有个规矩,不能空转轮子,弟兄们可都是跟着我混饭吃的,总不能荒了弟兄们的肚皮。我看这事这么办,荷姑娘暂且留在山上,把其余的人全都放了,等回去凑足了银两,随时再来交换。这个事就这么拍死了,别再给我麻爷找为难了。”苏麻子的话再也没有了变通的余地。

茶饭上来了,苏麻子招呼一声:“咱都退下,让她们姐妹俩好好吃吧。”说着领着众人大笑着走出了大厅。

走到大厅外,二楞子急切地问:“真的要把这些女人都放了?”

苏麻子悄声地对二楞子说:“放了咋了?不是还给你留一个嘛。等把银两弄到手,咱还能让她再下山?没看出来?那荷姑娘象性烈的野马,不好调教着哩,放她下山,日后不给咱找麻烦才怪哩。把她留在山上,是给你留的,早晚还不是你怀里的玩意?有我麻爷吃的热豆腐,能没有你钻的热被窝?”说完,二人放声浪笑起来。

苏麻子等人走出大厅以后,梅仙荷上前一把抱住姐姐失声痛哭起来。一会儿,她直起身狠劲地推搡着姐姐,大声怨责道:“姐,你咋能轻易答应这个畜生呢?这可是个狼窝虎穴啊,这样会毁了你自己,也会遭人耻笑落骂名的啊。”

梅仙莲扶住妹妹坐下来,泪眼婆娑地哽咽道:“我只能答应,也只有这一种选择。我想了一夜,我们落在了这帮人的魔掌,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一切的挣扎和反抗都是徒劳。他们是冲着咱姐妹俩的,再强拗下去,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会糟蹋了咱家所有的人。咱家剩下的这几条命,就在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手里捏着,随时都可能被他掐断血脉,为了保全你和咱们的母亲、还有那些无辜的女佣们,毁了姐一个人,也值啊。”

姐妹俩抱在一起嚎啕起来,哭音里拖着无奈和悲切。

第三天,面如死灰的梅家大小姐梅仙莲,被人用红布罩在头上,推拥着送进了苏麻子的房间。一阵鞭炮的爆鸣,一片鬼哭狼嚎般的疯叫,婚礼举办得粗暴和卑劣。

那一天,山寨里被烈酒泡着,整整疯狂一日。

那一夜,歪脖寨醉过去。心如死水的梅仙莲被喷散着酒气的魔影重重地压在床上,一任魔爪的撕扯和放肆。在揪心的疼痛中,泪水无奈地流淌,青春的血液和人格的尊严正在毫无节制地被吮吸和摧残,象在做着一场糟践灵魂的人生恶梦。

梅家的二小姐梅仙荷拧着身子整整哭了一晚。

几天以后,放回家的梅家两个太太,变卖了土地和部分房产,凑足了赎金,托人送进了歪脖寨。等了一个月时日,终也没有见到放回两个女儿,知道苏麻子绻了舌头、昧了良心,两个姑娘凶多吉少,日子再也没有了期盼和奢望。两个太太打发走了几个女佣以后,到梅颜卿的坟上烧了烟火,而后在悲愤和绝望中,商量着牵手双双跳崖自尽。

梅仙荷象疯了一般,哭笑无常。想想梅家充满父爱的温馨日子,校园里欢快幸福的时光,转眼间被没有人性的恶狼一口吞掉了。再想想爹爹的惨死、梅家的灭顶之灾,梅仙荷时而狂吼,时而揪住头发静坐。等身心疲累以后,她找到姐姐问道:“咱就心甘情愿地留在这儿?咱家的仇不报?就这样便宜了这群畜生?”

梅仙莲长叹一声:“就认命吧。你往深里想想,咱能逃得出去吗?即便苏麻子放你我下山,咱拿啥本事来报仇?姐我已经这样儿了,还能抗争到哪儿去?只要他能敬着咱,就算烧高香了。女孩子家熬到啥时候,不就图个门脸儿,留在这儿或许也能风光起来。”

梅仙荷气恼地说:“你是叫这畜生迷了心窍。亏你念了那么多书,咋能对住咱那惨遭毒手的爹爹!”

梅仙荷想想姐姐的话,心气慢慢凉了。后来也闹腾过一阵,苏麻子让着哄着,居然让荷姑娘在山寨里安生下来,甘愿与山寨里的弟兄们为伍,终日骑马打枪,修炼身手,融入了匪贼草寇的行列,做起了打家劫舍的野蛮行当。

这故事出人意料的离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终究也探不出事情的缘由。不可置疑的是,那莲姑娘在苏麻子的呵护和支撑下,铁心跟定了苏麻子,常以压寨夫人的行头,吆五喝六,训斥手下,俨然有了匪首的做派。那心高气盛的荷姑娘,心里窝藏的一腔怒火象是被冷冷的雨水浇透,早已烟尽灰灭,当初誓死复仇的冲动激情,似是被强劲的野风吹散到山寨的片片角落,再也找不见了踪影。娇美的容颜和身段里,姑娘的贤淑和温情枯竭了,每一个部位都充溢着野性,涨动着暴吠,偶而有了压抑的心情,倏然就变成了烦躁无常的发泄,逮住谁就是大吼大叫,稍不顺心,就拔枪叫阵。有姐夫苏麻子一杆旗罩着,众匪们处处避让,荷姑娘成了山寨里没人敢惹的带刺玫瑰。

名份和虚荣是女人的软肋,只要给她们注入一点诱人的麻醉,哪怕是虚伪的精神愚弄,她们就会忘掉心里所有的疼痛,可悲啊。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故事也没有了新鲜的话题。

直到一年以后,赵子开上山入了伙,故事才有了转折和延续,并有了曲折动人的情节。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