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巴比伦·亚述文学

亚洲西南部，黑海和波斯湾之间，从古有两条河向东南流入波斯湾；这两条河最初是分别流入波斯湾的，后来由于河流的泥沙冲积，河口逐渐成为陆地，而两条河也合流入波斯湾，所以今日被人称为双子河。两条河几乎平行，但东北的底格里斯河流经较多的山地，所以水流迅速；西南的幼发拉底河流经较多的平地，所以水流缓慢。两河之间所冲积成的平原，古代希腊人称之为“美索波达米亚”，就是“两河之间”的意思。

这两河之间的土地宜于耕种，两河的河水也足资灌溉，所以是适宜于先民生息的地方，因而也就是古代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根据现在的历史知识，我们知道在两河流域最早居住的人是苏美尔人，他们住在两河流域南部，似乎也不是土著的人。从他们的体形看来颇类于蒙古人，所以有些史家就认为苏美尔人是从东部伊朗高原侵入的蒙古人。何时侵入，则已无可查考。

苏美尔人在公元前三四千年时已在两河流域南部定居，而且发展了高度的文化。他们主要靠农业，挖运河以从事灌溉，使用铜器，随着各个肥沃中心或交通中心而发展成许多城邦国家，每个国家都由僧侣和国王统治，这已是奴隶制社会了。苏美尔人的城邦国家中，最有名的是吴尔、乌鲁克、埃利都、拉加什、温马、纳尔萨和尼普尔等。

公元前3000年左右，西部阿拉伯沙漠中的游牧民族塞姆人开始向苏美尔人侵略，最后征服了苏美尔人，却吸收了苏美尔人的文化。他们征服苏美尔人后，到中部城邦启什的名王萨尔恭（约前2350）时，便把新旧各城邦共组成一大帝国，成为统一的国家，并向西北侵略，直至地中海边。并在“美索波达米亚”中部建一都城阿卡得，所以这一帝国被称为“阿卡得帝国”。后来这帝国为东部山地侵入之民族所灭。

到公元前2000年左右，“美索波达米亚”中部的一城邦巴比伦，在混乱中驱逐了山族而重新统一起来，把南部原苏美尔人和阿卡得人的土地和北部当时已建国的亚述全体统一起来，成一大帝国，这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巴比伦帝国。巴比伦帝国承继并发扬了苏美尔人和阿卡得人的文化，成为古代“美索波达米亚”的黄金时代，尤其是在名王汉谟拉比（前1792—前1750）统治时期，形成了古代典型的奴隶国家。农工商业发达，文字、宗教、法律都齐备，有名的《汉谟拉比法典》便由他完成。

但是，黄金时代并不久长。汉谟拉比死后，东部高原的游牧民族卡息特人竟侵入巴比伦，而且统治了六百年之久。

在“美索波达米亚”的北部，远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已有一支塞姆人在亚述地方建立城邦国家；一两千年来，他们都在中南部的统辖之下曲折多难地生存着。直到卡息特人统治的初年，亚述人独立了，从此逐渐强大，在公元前1100年左右侵入“美索波达美亚”南部。到了公元前750年左右竟征服了两河流域全部及地中海东岸；公元前651年更侵入埃及。亚述遂成为两河流域及西南亚洲的空前大帝国。文化是继承巴比伦帝国的文化，军事和政治却有它更严密庞大的组织。

亚述帝国的都城是底格里斯河上的尼尼微，名王亚述巴尼拔（前668—前626）在那儿建立了一个世界上最早最大的图书馆，书籍都是泥版，上刻楔形文字。

亚述巴尼拔死后不久，亚述帝国在外族围攻之下破灭了：公元前612年波斯人、米太人、加勒底人的联军攻破了尼尼微，使它成为废墟，到公元前605年亚述帝国灭亡了。

加勒底人的军队指挥官尼布甲尼撒（前604—前562）于征服亚述及地中海东部后，自立为两河流域之王，建都巴比伦，是为后巴比伦帝国，又叫加勒底帝国。在尼布甲尼撒统治时期，是后巴比伦的黄金时代，有名的“空中花园”就是他为王后建造的。公元前538年为波斯人所灭。

古代巴比伦·亚述的文字是楔形文字，写在泥砖上等晒干或烧干后加以保存。两河流域因为是冲积平原，缺乏石头，多的是泥土，所以一切用具和住房都利用泥砖，写字也不例外。当泥砖还是湿软的时候，用一支方尖笔在上面写字，自然成为楔形。这种楔形文字最初发生于苏美尔人时代，后来传给巴比伦、亚述，同时也传给两河流域以外的国家，如以栏、波斯、喜泰及西亚诸国，所以就是楔形文字也有多种。

公元前538年波斯侵占巴比伦后，囊括西亚成一大帝国，帝国内各民族几乎都用楔形文字，然而各有各的语言和文字。甚至在后来希腊人侵入两河流域及西亚之后，连希腊文也有楔形化的了。楔形文字到公元前80年便绝迹。这大概是罗马帝国扩大的影响，羊皮纸或芦苇纸草代替了泥砖的原故。

楔形文字中断了一千多年，到了17世纪才又为西欧的旅行家和考古学家所重新发现并加以认识。楔形文字的发现和认识是从波斯开始的。17世纪，在波斯的一个古城波斯波里斯，发现很多石柱碑刻之类。1711年一位法国旅行家名叫沙尔丹发表了一套整齐的楔形文字。经过若干人的研究，断定其中一共有三种文字：第一类是古波斯文，第二类是以栏文，第三类是巴比伦·亚述文。

l802年哥廷根的一位中学教师格罗特芬才开始读懂了第一类的古波斯文。以后由他本人以及其他很多专家，尤其是英国劳凌生的补充和发展，才得以由古波斯文对照而读通巴比伦·亚述文。这个古代文化摇篮之一的文字就是这样经过曲折的道路而被读懂的；正如古代埃及文字是由罗塞大碑石的希腊文对照而读懂的一样。

巴比伦·亚述的文学，和文字一样，也来自苏美尔人，因为在公元前三四千年苏美尔文化已有高度发展。后来属于塞姆族的巴比伦人来到了两河流域，接受了苏美尔人的文化，把文学也接受并加以发扬。到了巴比伦的黄金时代，即名王汉谟拉比前后，巴比伦的文学也发展到了高峰，文学形态方面也有多种多样。如歌颂宇宙和诸神的伟绩的史诗，有关英雄的剧诗，发抒虔诚的抒情诗，宗教哲学诗，历史传说和编年史等。

亚述帝国一般说来是以军事和政治见称，但他们也能接受并保存巴比伦文化，也有承先启后之功，例如亚述名王亚述巴尼拔在尼尼微所建立的大图书馆，其中的泥版书有很多就是文学作品，当时的或者古时的，有的是从其他文字翻译来的。这图书馆遗留给今天的许多断简残编，已是非常可贵的遗产。

巴比伦·亚述的宗教也是承自苏美尔人。苏美尔人最初到两河流域时所建立的是城邦国家，每一个城有它所崇拜的神，而且不只崇拜一个神：如乌鲁克崇拜阿鲁（天神），尼普尔崇拜恩里尔（地神），埃里都崇拜埃阿（水神）。拉加什崇拜的宁吉尔苏、拉尔萨崇拜的沙马什、苦搭崇拜的勒尔加尔，都是日神，不过有的是日全神，有的是朝日、春日，有的是仲夏日、中午日罢了。吴尔崇拜辛神（月神），巴比伦崇拜马尔都克（智神），亚述崇拜亚述（大神）和伊喜塔尔（女神、女战神）。后来巴比伦统一了两河流域，于是巴比伦的神马尔都克也提升资格成为众神之神。再后来到了亚述帝国时代，亚述和伊喜塔尔也成了众神之神了。除了地方神以外，也有各种自然力和动物的神，那真的就是拜物教了。

巴比伦·亚述的宗教也和巫术、医术、占星术和占卜术混在一起，也就是科学的成分和迷信混在一起。例如剖羊肝以占祸福，当然是迷信，但含有解剖学的萌芽。用天上的星以预测人间的吉凶，自然是迷信，但却含有后来天文学的基础，而且就在巴比伦·亚述当时，天文学的知识也已相当丰富了。

史诗大多是关于创造宇宙的神话，半人半神的英雄们的伟绩等。现在选几首作为代表：

《宇宙创造之歌》：这诗原也出于苏美尔，所以来源很古。在苏美尔时代，表现为创造王国的众神。到了巴比伦统一后，表现为巴比伦的神马尔都克战胜怪物蒂阿玛，象征着春天的日神消灭了冬天的怪物，而得到幸福和平。本诗原文共占七块泥版，但今天保存下来的，只有第四块才是完整的，其余或多或少都是残缺的。

第一泥版

当时在上面，天还没有命名，

在下面，陆地也还没有命名。

神们的最初的生育者阿普苏，

猛姆和神们全体的母亲蒂阿玛，

把他们所有的水集合起来。

原野还没有出现，生物还没有萌芽。

那时候连一个神也还没有出生，

也没有一个名字，

也没有谁来确定人间的命运；

过后诸神便在空中被创造出来。

……

诸神被创造出来之后，大起骚乱，阿普苏等恐惧，共谋计策以抑制诸神。

于是，诸位大神的生育者阿普苏，

高声大叫，向他的使者猛姆说：

“啊，猛姆，我的快乐的心肝，

来，让我们向蒂阿玛走去。”

他们前去，他们蹲在蒂阿玛面前，

对于诸神的事，起了一个计策，……

阿普苏开口向蒂阿玛说：

“……他们的行为在反对我，

白天我不得休息，晚上我不能睡眠，我要摧毁他们的行动，

以使骚乱平息，我们才能再度安眠。”

蒂阿玛听到这话，

她大发雷霆，并大叫要报复……

她心存恶意。

“我们所造的诸神，都摧毁了吧，

他们的行为充满悲哀，我们才得安宁。”

……

但是，战斗的结果，阿普苏和猛姆分别被诸神所擒、杀，诸神以埃阿为首，他们的胜利象征对混沌的征服。但是，蒂阿玛仍健在，她重建大军，进行再战。她的军队尽是些凶残有毒的牛鬼蛇神。她的大将就是她的丈夫金古。

第二泥版

诸神听到蒂阿玛要来进攻，感到恐慌，便到他们的父亲大神安夏尔那里去求救。安夏尔便派他的儿子马尔都克来抵抗蒂阿玛：

“你是我的坚强勇敢的儿子，

……快去上战场！

……你一出场，和平便出现。”

我主（马尔都克）听到他父亲的话，满心欢喜。……

“愿你出唇的话决不收回，

愿我此去完成你的心愿！”……

“啊，我儿，你充满一切智慧，

用你优越的咒语把蒂阿玛平定；

赶快前去！

你不会流血，你一定会回来。”……

第三泥版

诸神正在集会大宴，安夏尔遣使者向宴会诸神致词，其中厉谴蒂阿玛的叛乱、牛鬼蛇神的军队、以金古为首的怪敌。

第四泥版

……

于是我主（马尔都克）走向前来，用眼光刺透蒂阿玛；

他知道了她的配偶金古的企图，

当他（马尔都克）定睛一看，他（金古）就站立不稳。

他的头脑慌乱，他的行动失措，

在他身旁的神们和拥护者们，

都看到了这位英雄和领袖的（可怕）。

……

于是蒂阿玛和诸神的领袖马尔都克都站出来。

他们向前战斗，他们前进作战。

我主撒出网子把她包围，

他把携带来的妖风直向她的脸吹去。

蒂阿玛的嘴吹得大大张开。

他把妖风吹进她的口里，使她不能合嘴。

可怕的风胀满了她的肚子，

她的心不能动，她的嘴大大张开。

他就把刺枪刺进去，刺破她的肚子，

切断她的肝肠，割碎她的心脏。

他战胜了她并且摧毁了她的生命；

他把她的尸体抛在地上，站在它上面。

……

我主把蒂阿玛的尸身踩在下面。

他用无情的武器把她的头骨打破，

他把她的血管割裂，

叫北风把它们吹到秘密的地方去。

他的父亲们眼看他的成功，十分欢喜，

送了他各种各样的礼品。

于是我主休息并望着尸体。

他把怪物的肉分开，做成奇异的东西。

他把她分成两半，好像分割一条肥鱼；

他拿了一半去把天空遮起来。

他设立门闩，安置卫兵，

命令他们不准雨水流出来。

……

第五泥版

他（马尔都克）为诸位大神安置地位，

他确定群星和它们的对等星，并确定双星。

他确定年，并把它分成段落。

他确定三颗星来管理十二个月份。

一年的日子他都给制绘图形。

他确定木星的地位来调整群星的范围，

使它们不致走错或错入歧途。

他确定恩里耳、埃阿和阿鲁三神的地位。

他在两方面开了两扇大门，

他对左门和右门都加了坚固的门闩。

在（天空）中央他确定了天顶，

他叫月神发光，把夜间交他管理；

他叫他控制夜间来计算白天；

每个月他经常替他戴上王冠（新月）。

……

在每月的开头当你高升在天空的时候，

有六天的时辰你要露出头角。

到了第七天，王冠就要分开。

在第十四天上，你要相对而立，那是（月）半。

这时候，日神在天体上和你（对立）。

第六泥版

……

他（马尔都克）开口对埃阿神，

把他心里的意思告诉他；

“我要取出我的骨血。

我要创造人……

我要创造人来居住在（地上），

规定他们要敬神，要建庙宇。”

第七泥版

……

愿人们记住这些故事，愿老年（人）讲述它们！

愿聪明和智慧的人都记住它们，

愿父亲把这些故事重述并教给他的儿子！

愿牧牛者和牧羊人都侧耳而听，

欢祝众神之主马尔都克，

愿他的土地肥美繁荣。

他的话语坚定，他的命令不可改变。

他所说的，没有任何神能够取消，

他发出目光，决不回头。

他一发怒，没有任何神能够抵抗，

但是他的心很宽仁，他的思想很广博；

……

《天上的叛变》：这是一首史诗的片段，原文只一泥版，存伦敦英国博物馆中。全部约三十行，现可读者仅五至二十二行共十八行。大意说，在神有了子孙之后，在人未创造之前，天国本很和谐，但忽然一部分神（天使）造反，被逐往地上。

大神连说三次，赞美诗开始。

圣歌之神、宗教与崇拜之主

请一千名歌唱者和音乐家就座：并设合唱队

他们对他的圣诗要集体应唱……

他们轻蔑地大声一吼，打破了他的圣诗

破坏了、混乱了、打扰了他的颂赞圣诗。

这位金冠之神，为了要召集他的拥护派，

便吹起喇叭的狂风，可以把死人吹醒，

可以禁止那些叛逆的天使，不准回来，

他停止他们的职务，把他们送到敌神那儿去。

在他们的空处，他便创造人来填补。

第一个有生命的人和他同住。

他给他们以力气，决不能忽略他的话，

要仿照蛇的声音，因为蛇是他的手造的。

这位圣言之神从他的五千神中赶出这坏的一千，

他们在他的天上的儿子中发出了邪恶的坏话！

亚述大神，眼看这些神的邪恶，他们抛弃忠诚，

从事叛乱，亚述大神拒绝和他们一道出去。

《吉尔加美什之歌》：这是巴比伦·亚述文学中最杰出的史诗。它提出了人间极重要的生死问题，同时其中也包括古代最有名的洪水故事。

这首史诗的若干部分也来源于苏美尔人的乌鲁克城，所以来源很古。这首诗的最早的编辑版本可能是属于第一巴比伦王朝时期（即名王汉谟拉比所属的时期，约自公元前19世纪到前15世纪）。但它的最完整的最综合的编辑本却是亚述名王亚述巴尼拔的图书馆里所保存的一本。全诗共有十二泥版，相当于一年的十二月。第六泥版就叙述到夏季之末，天干无雨，草木尽落，这是由于吉尔加美什拒绝了女神伊喜塔尔之爱而受的报复。第十一泥版却叙述到洪水大发，这正是相当于冬季风暴高潮时期，雨季达到高峰的时期。

总之，全诗是以英雄吉尔加美什为中心，连串着许多片段的神话和故事。其中主要部分有四：（一）吉尔加美什在乌鲁克的残酷统治，第二位英雄恩启都的出现和两位英雄的友谊。（二）吉尔加美什和恩启都的功勋。（三）吉尔加美什为求长生不老术而历访各地，包括洪水故事。（四）结尾部分，包括吉尔加美什和亡友恩启都的幽灵的谈话。

史诗开始时叙述着，“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的吉尔加美什残酷地统治着乌鲁克城。居民们忍无可忍，便向诸神控诉，诸神便创造另一英雄恩启都来和他对抗，以解救人民。恩启都到了乌鲁克，和吉尔加美什角力，双方力量和勇敢都相当，由于彼此敬佩反成了盟友。他们共同去杀死柏树林的妖怪，为民除害兴利。这时女神伊喜塔尔看见吉尔加美什如此英勇，就爱上了他，但他拒绝了，因此引起女神的愤怒，便向天上诸神控诉。诸神放一只凶牛到乌鲁克，喷出一口火焰就能杀死几百人。但这凶牛也被英雄们打死了，恩启都撕下牛腿，摔到女神的脸上，因此女神大怒，又向天上诸神控诉，结果天上诸神决定恩启都必死，于是恩启都得了致命的病。他向吉尔加美什抱怨自己的命运，不光荣地死在病床上，而不能光荣地死在战场上。吉尔加美什一方面痛悼朋友之死，一方面也感到自己将来也要死亡。

“六天六夜我都在不停地痛哭，

到第七天，我埋葬了他的尸骨。

死亡的恐惧笼罩了我，我在荒原上徘徊漫步。

朋友遭到的痛苦命运，

也在威胁着我。

我怎能压制自己的忧伤？我又怎能倾诉自己的悲苦？

我亲爱的朋友已经变成了灰土。

难道我也会和他一样，

在死亡的床榻上长眠千古！”

吉尔加美什受到死亡的威胁，他决意去寻找一位祖先乌特·拿比西丁，因为这位祖先曾经历过淹没全世界的洪水而独自活了下来，并且现在得了永生；所以吉尔加美什决定去找他，寻求永生之道。

吉尔加美什怀念亡友恩启都，

在沙漠里悲泣狂奔：

“我还不是要像恩启都那样死去吗？

绝望侵入我的心里，

我畏惧死亡，奔波在荒漠上，

到乌特·拿比西丁、乌布尔·杜都的儿子那里去。

我登上长途，兼程前往。”

他克服种种困难，避过蝎子精，穿过地洞，穿过诸神的妖园，与船夫乌尔·斜那比一起渡过了死水，不顾神人们的劝告和警告，他终于到了幸福岛，在那里会见了乌特·拿比西丁，向他提出永生的问题。但是，乌特·拿比西丁却这样回答他：

“难道我们建造永恒的房子吗？

难道我们打永恒的印章吗？

难道兄弟们会永远分离吗？

难道人间的仇恨是永恒的吗？

难道河流会永远泛滥吗？

蜻蜓会在香蒲上飞翔一世吗？

而且太阳的光芒能永远照耀着它的脸吗？

自古以来就没有永恒的东西，——

沉睡者与死人无异，——

他们的样子不是一副死相吗？

神们规定人的生死，

不过他们不给人知道死亡的日期！”

……

吉尔加美什向这远离人世的乌特·拿比西丁说：

“我注视着你，乌特·拿比西丁！

你的面孔没有什么不同。你和我一样。

你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和我一样。

……

你怎样进入诸神之群而获得了永生？”

乌特·拿比西丁回答时，便讲了洪水的故事。说有一天，诸神决定要用洪水毁灭人类，并发誓不留下一个活人。但是，慈善之神埃阿却向乌特·拿比西丁泄露了这消息，叫他造一只大方舟。乌特·拿比西丁就按照指示造了一只大船。乌特·拿比西丁继续说：

“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装上船。

把我所有的银子都装上船。

把我所有的金子都装上船。

把我所有的生物都装上船。

把我的全家和家族都装上船；

田里的牲畜、田里的野兽、所有的匠人，都装上船。

……

预定的时间到了，

黑夜的统治者在黄昏时下了可怕的暴雨。

……

我进了船，关上了门。

我把整个船宫和货物都交托给仆楚·苦加，

他是船夫，他负责操舵。

当天色黎明时，

在天空中升起了黑云，

阿达得（雷神）在云中雷鸣；

……

一天，暴风怒号……

暴风雨狂怒起来……

来势凶猛，好像要向人猛扑。

弟兄们彼此不得相见：

在天上的（诸神）也彼此不能认识。

旋风一来，诸神也惊惧万状，

他们逃上阿鲁神的高天；

诸神像狗一样蹲伏在围墙里。

……

一连六天六夜

暴风雨、旋风、暴风继续吹扫大地。

第七天一来，暴风和旋风停止袭击，

像战士们（？）战斗之后一样。

大海平静了，妖风怪雨停止了，旋风缓和了。

我看看白天，怒吼已经平静下去。

而全人类都变成了泥土。

……

我打开一面窗子，光线直射我的面孔，

我低下头，坐下来，开始哭泣，

眼泪流过我的面孔。

大约有十二（里）之遥，出现了一个岛。

在纳息尔山峰前，我的船停住了。

纳息尔山峰挡住了我的船，使船不能动。

一天、两天，纳息尔山峰挡住。

三天、四天，纳息尔山峰挡住。

五天、六天，纳息尔山峰挡住。

到了第七天，

我放出一只鸽子，让它自由。

这鸽子飞来飞去，

找不到一个休息的地方，它又回来了。

我放出一只燕子，让它自由。

这燕子飞来飞去

找不到一个休息的地方，它又回来了。

我放出一只乌鸦，让它自由。

乌鸦出去，发现水在减退。

它吃、它叫（？），但它却没有回来。”

……

诸神看见人间的惨象，也很失悔。但战神恩里尔发现竟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非常生气。这时慈爱之神埃阿便劝他。

埃阿张开口说话，

向战神恩里尔说道：

“你是诸神的领袖（和）战士。

但你为什么不经考虑便吹起旋风？

对于罪人应当治罪，

对于恶人应当除恶，

但是仁者不毁全体，慎勿（全毁）！

不吹旋风，

狮子也会来减少人类。

不吹旋风，

豺狼也会来减少人类。

不吹旋风，

饥荒也会来笼罩大地。

不吹旋风，

伊拉（瘟神）也会来毁坏大地。”

恩里尔被说服了，同意给乌特·拿比西丁以永生的特权，和诸神一样。吉尔加美什知道人类得不到永生之权了，但乌特·拿比西丁却又告诉他潜到海底去取一种长春草，吃了该草，虽不能永生，却可以青春长在。吉尔加美什经过许多困难，得到了长春草；启程返国，打算和人民共享此福。但在途中下水池洗澡时，草被蛇吃掉（因此，蛇每脱皮，青春复至）；从此人生老死，便成定局了。但他在回到自己乌鲁克的城墙时，想到人类光荣事业将永垂不朽，而人也虽死犹生，便得到了安慰。

《伊兹杜巴尔之歌》：这一史诗可以说是吉尔加美什型的史诗，诗中英雄伊兹杜巴尔的行事和吉尔加美什有些相类的地方。

全诗由八块泥版组成，于1871年为亚述学家G·斯密斯所发现。泥版藏于杜尔·萨尔金城（即柯尔萨巴得城，在尼尼微之北不远）的亚述巴尼拔王的图书馆中，八块分藏二壁窟，每窟藏四块，每块上分六栏。大约是公元前600年时代的遗物，但以其内容来看，可能远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已经有写本流传（哪怕是片段的）。

诗中的英雄伊兹杜巴尔也是加勒底乌鲁克城（即诗中所称的埃列支城）的王子。他的父亲国王被东方的以栏人所灭。以后伊兹杜巴尔报了父仇，杀死了以栏人，自己戴上了王冠，为民除害。后来伊兹杜巴尔听说有一位奇怪的仙人，名叫黑阿巴尼，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伊兹杜巴尔派了两个女人去引诱他，才把他引到乌鲁克城来。此后他便和一位美女结婚，而且作了伊兹杜巴尔的忠臣。

这时女神伊喜塔尔看上了伊兹杜巴尔，要嫁给他作王后，但他拒绝了，并且嘲笑她，说她的前夫坦姆兹、飞鹰阿拉拉、牧人国王塔布鲁等都是早死的。女神大怒大恨，用很多疾病、危险、灾难来折磨他。于是他只好去找加勒底上古十王之末的卡西萨得拉帮助。沿途带着黑阿巴尼，吃了不少苦，终于黑阿巴尼死在路上。卡西萨得拉在生时已入天国，现在还在那儿。伊兹杜巴尔在天国找到了他，从他那儿得到了医治。伊兹杜巴尔的病医好了，但和卡西萨得拉的女儿穆阿又相爱了，一方面想回到祖国帮助人民，一方面又为爱情所羁，欲别不能。

现选译若干片段，以见一斑。

第一泥版第二栏，写埃列支城被以栏人攻陷：

敌人从缺口或从城墙上蜂拥而来，

埃列支在危险之中向诸神

大声求援，但是毫无效果，

而以栏的军队，疯狂地

追人杀人，把这古城洗劫，

像魔鬼样地大呼，杀人抢劫。

每个倒下的人都被敌人斩首，

给埃列支的城门带来了血腥的死亡。

城门上堆满了人头，他们是爬上去的，

而城门外呢，却遍地堆着

难闻的掠夺品，沉没在血泊里。

在旁边，站着胜利者的书记，

仔细地登记屠夫的姓名，并核对名单；

对于每个人头，他们标着价值。

以栏人的剑就这样无情地发光，

埃列支的最好的血就这样在河里流。

有些人从埃列支城墙逃脱了出来，

有些人狂暴地跃入了幼发拉底河，

有些人躲藏在河岸的草丛里，

有很多人沉入了黄色的河水。

第四泥版第一栏，写巴比伦的奇怪风俗，每年一度的少女买卖市集。美女可售高价，并有可能过较好的生活；丑女则售低价，甚至贴补买方以金钱才能脱售，因此丑女之命运当然更坏了。诗人在这里感叹，抒发爱情的意义。

少女们都来了，每个人都如何地快乐多嘴啊！

已到了这个时日，要她们站立着

去迎接来自苏美尔全土的买主们；

这个日子要结束她们的少女时代，并给她们

带来快乐或愁苦。啊，这些年青的姑娘们

如何带着悸动的心去接那些围聚的人群

以听取她们的命运被宣布啊；然而这是错的吗？

习惯已很古老，阿卡得认为这是好习惯

她们都年轻、鲜艳、正在少女时代；

丑姑娘也同样会找着丈夫，

她们的年轻生命就这样免于羞辱。

老处女走过那些人群也不会吃苦，

——她们心中未曾唱出的歌，由于

找到了爱情，也会结束那不欢的灾祸，

从前曾经不安宁的向往也会结束。

但是，爱情！啊你是什么？你岂是可以

用黄金收买的东西？金钱岂能张开

你那光辉的翅膀去覆翼人类的心？

啊，不能！你出现在我们的灵魂里，就赐予

甜蜜的快乐，这是自私自利所不能给予的，

你给予爱情，然后你才能接受爱情；

你并不要求什么财富、地位或名誉。

真正的爱情，不论在王宫里或茅屋里，

都是同样甜蜜的快乐，最神圣的东西。

因此我们崇拜伊喜塔尔，因为她为我们

带来幸福，纵使我们躺在爱人的

亲爱的怀中而不自觉；权力的王冠，

无限的金钱、地位、名誉，或者

生命能给的东西，或者舌头能说的话语，

都不能达（得）到一颗忠诚热爱的心，

天上的希望、地狱的恐怖都不能使它动摇。

第五泥版第一栏，女神伊喜塔尔向伊兹杜巴尔求爱。

“啊亲爱的，吻我！我钟爱你！

听我说吧！我放弃了神的国土

以及那儿的一切虚荣，我在那儿作王后

我统率天使们，拥有无敌的政权，

我的宝座光辉，我的荣光伟大；

但是我的心就只盯住这儿，为了你，

没有了我的伊兹杜巴尔，我不能生活！

我的丈夫的爱情和简单的话语，远远

超过了神的约束。啊国王，让我

休息在你的胸膛，那么，幸福就会缠住

那些属于你的一切幸福的日子。

我的爱情以及天上的光荣都属于你。

啊伊兹杜巴尔，我的国王！这种人世的爱情

比人类所知道的爱情还更伟大，

因此我抛弃那儿在天上的王座，

而现在你的王后跪在你爱情的脚前。”

第五泥版第二栏，国王拒绝，伊喜塔尔大怒。

“你青年时代，你的心曾为坦姆兹而痛哭，

多年来你的爱情袭击着他的疲倦的身体；

过后，你又爱上飞鹰阿拉拉，你又撕毁

他的翅膀。他不能再快活地飞翔，

也不能飞过树林以达天空。

你离弃他，让他鼓着翅膀而死。

你又曾爱过一头强壮的狮子，你摧毁了

他的力气；由于你残酷的喜乐，你又拔掉

他的爪子，拔了七只，也不听他可怜的叫声。

过后你又爱过一匹光荣的战马，

他服从了你，直到他的力气全消：

因为你曾经一直骑他十四小时

而不休息，也不给他吃的和喝的，

终于他在你下面倒下来了；

这匹马回到他女主人锡里里处的时候，

已精神恍惚，头也抬不起。

你又爱过牧人国王塔布鲁，

从他的不断的爱情里，你榨取了

药汁（？），直到他为了平息你的爱情，

他才设法请求天上的有力诸神

来可怜他每天的供应。

在你的指挥棒下，他跳下地来，

变成了一只鬣狗；过后他被赶出

他的本城——被他的狗所撕碎。

过后，你又爱过伊苏纳鲁，奇态而又粗鲁，

他是你父亲的佣人，他服侍你，

每天他替你洗你的漂亮的碟子：

他的眼睛就在你的眼前被挖出来。

你的爱人站在你的面前，带着锁链，

你把毒药放在他的食物里。

……

难道今天又是我的爱后伊喜塔尔的日子？

你的爱情要回报我的，正如你对旁人

所作的一样，你的行为已完全证明。”

王后大怒，从他的面前走开，

在无言的愤怒中，她回到王宫大厅；

骄傲地从地上横扫到天空；

她的神国的侍从们惊恐地快飞。

第七泥版第二栏，写伊兹杜巴尔和黑阿巴尼一道出外，在山间和龙战斗，黑阿巴尼受伤而死，临死时向伊兹杜巴尔说出了他对于生死的看法：

……“亲爱的朋友，不必忧伤，死亡

这东西终于要来的，我们为什么恐惧呢？

是那地下世界的雾气把你的占师接了去！

诸神带领我们，也不征求我们的同意，

他们给予生命，又在现世的一切纷争中

把生命拿回去，我要结束我在世上的生命；

自从有生以来我经历了欢乐和忧愁；

要到地下的可怕世界去，而且一去不返，

黑阿巴尼的脸色现在确转为忧愁。

我对你的爱情就是我唯一的痛苦，

因为我只有为此而忧伤。”

第八泥版第二栏，写伊兹杜巴尔到了快乐厅，生活很好，但想到还要去找卡西萨得拉去求医治，以便回到埃列支去帮助人民。两种思想在心里斗争：

……“当我想到西杜里（少女）的话，

她的心具有浓厚的爱情，在这快乐厅里

会使我得到安慰，那么我为什么要离开

去受苦受难，也许还有死亡和灾祸？

但是，我是否就这样抛弃祖国和王位呢？

为了一样也是不行！噫！就单为了我的名誉！

我的光荣应该保持！还有我的王室国家！

哎呀！这个‘名誉’不过‘命运’的梦啊！

朝思暮想的东西却不能使

心中快活。人们的称赞，或无心的冷笑，

于我都无所谓，我是孤单的！孤单的！

……

我渴望和平和安息，我必须动身

去寻找它，离开这诱人的漂亮住所吧，——

我要寻求诸神的永生。

人的名誉并不像表面那样堂皇，

它和‘昔日’一道睡去，是一个消失了的梦。

我的责任呼召我回到祖国、王座！

去找卡西萨得拉吧，只有他的帮助

才能拯救我的人民免于可怕的命运，

因为这命运生于憎恨的魔鬼，而且悬在人民头上。”

抒情诗，在古代巴比伦·亚述，可以说和宗教的虔诚信仰分不开的。古代的苏美尔人、巴比伦·亚述人几乎都把得到神的欢心和谅解作为人心平静的唯一原因，因此也形成奴隶社会的一种道德：对统治者只有祈求，使受压迫者不生反抗。统治者的祷辞更体现了这种精神。

下面是苏美尔时代拉加什城的统治者古底亚（前2450）向该城的神宁吉尔苏的夫人所作的祷辞：

啊我的王后，光辉的天神的女儿，

你赐予指示，你占据天上头等地位，

你给大地以生命，

……

你是王后，是建立拉加什城的母亲；

你所照顾的人民是富于权力的，

你所照顾的崇拜者，他的生命要延长。

我没有母亲——你是我的母亲；

我没有父亲——你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你在神圣的地方生我，

我的女神包乌，你知道什么是善。

……

你给我以生命的气息，

在我母亲保护下，我要托你之福，恭敬地生存。

下面是亚述国王艾萨尔哈登（前680—前669）的一段祷辞：

愿我的帮助者诸神欣纳我的虔诚的工作，并愿诸神衷心祝福我的国度。愿我的僧侣的种子都出身僧侣。永远昌盛，如像巴比伦城的埃·萨吉拉的基础。愿我的国度对人群有益，如像生命之树！愿我根据法律和正义来治理人民！愿我得享高年，有子孙，充满生命，日子丰盈！愿我家属繁衍，家道兴旺，子孙长远，愿我的后裔发达！愿我的僧侣宝座的基础安如磐石！愿我的统治与天地长存！愿我每天行走于快乐愉悦之中、于幸福之中，脸色发光，充满愉快，愿仁慈的命运、优渥的恩惠，伴随着我统治，保护我的僧侣的地位！

下面是亚述国王亚述巴尼拔（前668—前626）的一段祷辞：

啊阿尔贝拉的夫人，我是亚述巴尼拔、亚述的国王，你的手的创造物，受你生父的（召唤），来重修亚述的庙宇并建筑巴比伦的各城。我已决定去到有关荣誉的神圣地方，然而以栏国王条曼却不尊敬诸神。但是，我（求你），女神中之女神、战争王后、诸神的公主……为我向你的生父亚述大神吁请，（因为条曼）已把他的军队摆上战场，已集中他的武器向亚述前进。你，诸神中的战士，像……要在战场中心追赶他，用暴雨和恶风消灭他。

下面是新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前605—前561）的一段祷辞：

我爱你的神圣的面容，如同爱我的宝贵的生命一样！在你的城巴比伦以外，在一切住地之中我没有选择我的住处。既然我爱你的神圣的威严，而且对你的统治很热心，所以请你垂听我的祷辞，倾听我的请求，因为我是装饰你的国王，使你的心欢喜，是谨慎的治理者，又到处美化你的住地。啊仁慈的马尔都克，在你的命令之下，愿我所建的房屋永远坚固，愿我充满了它的光辉，愿我在其中享有高龄，有众多的子孙，而且在其中接纳全世界各地国王的贡物。……

下面是对太阳神的赞美诗，原文是阿卡得文，又有亚述文对照。这诗是属于拉尔萨城的，赞美莎玛什：

我主，黑暗中的发光者，他刺黑暗之面，

慈悲的神，他扶起被压倒的人，他支持弱者，

诸大神把他们的眼光指向光明，

深渊里的天使长们每个人都热切注视你的脸。

称颂的语言，同声一致，由你指导。

他们的众多的头寻求南方的阳光。

像新郎一样，你休息得快乐幸福。

凭你的照耀，你远达天空的各边。

你是大地的旗帜。

啊神！住得辽远的人注视你而欢欣。

诸大神确定了……

众星辰的养育者，他喜爱……

凡没有把手指向你……

……

下面是对于火的赞美诗，这是亚述时代的泥版。

啊火，伟大的主宰，他是世界上最崇高的，

天上的高贵儿子，他是世界上最崇高的，

啊火，凭你光辉的火焰

你使黑暗的屋子光明。

对于可名的万物，你是组织者！

对于铜和铅，你是熔化者！

对于银和金，你是精炼者！

对于……，你是净化者！

在夜间你击退坏人的攻击！

但，崇拜神的人，对他的行为你给予光亮！

下面是一首忏悔圣歌，也属于亚述时代。

啊我主！我的罪众多，我的害很大；

众神发怒，用疾病来苦我

并用病痛和忧愁（来苦我）。

我昏倒了：但没有人伸出他的手！

我呻吟：但没有人来看我！

我大声呼号：但没有人听我！

啊我主！别抛弃你的仆人！

在大风暴的深水中，求你握住他的手！

他所犯的罪过，求你为他改正！

宗教、哲学诗，从迷信到道德、哲学，在巴比伦·亚述文学中这方面的诗是很多的。吉凶祸福、医病赶鬼，一切都在宗教上来解决，似乎没有医学；所以凡是生了病，大都用符咒和魔术的办法来医治，这方面的诗特别多。

下面是七鬼诗，巴比伦·亚述人对于“七”这个数字认为有特别的魔力，这和中国人巧合——七七四十九。

他们是七个，他们是七个！

在海底他们是七个！

在天顶他们是七个！

他们出生在洋河的宫廷里。

他们不是阳性：也不是阴性！

他们没有妻子！他们不生小孩！

他们没有统治！他们不知道政府！

他们不听祷辞！

他们是七个，他们是七个！说两遍，他们还是七个！

下面是一段赶鬼治病的魔术，原文是阿卡得文。

拿一块白布。把玛米（mamit）放在里面，

放在病人的右手里。

又拿一块黑布：

用它包住他的左手。

那么一切恶鬼

以及他所犯的罪过

就会离开他，

永不转来。

下面是《虔诚的受难者》，这是在巴比伦·亚述文学中很有名的一首宗教、哲学诗。他哀叹善人受苦，他抱怨神们不公，这是对于迷信宗教的一种怀疑，是人类智慧的一点进步，但最后仍对神有幻想，神最终仍来治好了他的病。这首诗起源于巴比伦，流传大概很广，因为今天我们至少有三个关于这诗的流行版本：一本在亚述巴尼拔的图书馆里，两本在西帕尔的神庙里。本诗共由四块泥版组成，每块约有一百二十行，但全诗只有三分之一被保存至今，而其中还有很多不完全的行，好在全诗的意义还可以看懂。

我已经达到并超过了我的天年；

我无论走到哪里——总灾祸重重。

悲哀越来越多，正义已经不见，

我向神哭号，但他不和我见面；

我向女神祈祷，但她也不抬头。

占卜僧也不能凭观察决定我的未来，

巫术师也不凭贡献来承认我的请愿，

我请示神托僧，但他也不显示什么，

驱邪长也不行仪式以使我摆脱咒诅。

这一类的好事从不曾有过；

我无论去到哪里，烦恼总跟随着我。

……

我只关心请求和祷告；

祈祷是我的日常行为，献祭是我的法律，

礼拜众神的日子（是）我心中的欢喜，

崇拜女神的日子甚于财宝；

为国王祷告，——那是我的欢欣；

为国王庆祝，——那是我的喜悦。

我教导全国来保卫神的名字，

我训练人民来尊敬女神的名字。

我尊崇国王和尊崇神一样，

我教导人民对王宫敬畏，

我认为这些事情是神所喜欢的。

……

可是，自己以为是好的，神却不喜欢，

自己所轻蔑的，神却很喜爱；

有谁能把握得住天上诸神的意志呢？

神的计谋充满神秘（？）——谁能了解？

凡人们怎能懂得神的道路？

昨天还活着的人，今天死了；

顷刻之间他陷于悲痛，突然之间他遭毁灭；

一会儿他还在唱歌在游戏，

转瞬间他像哀悼者那样痛哭。

人类的心灵变幻无常，和昼夜交替一样；

他们一遇饥饿，就和死尸一样，

他们一遇富有，就以为富比神明；

如果事情顺利，他们便侈言要登天，

如果一遇不幸，他们就说要下地狱。

……

一个恶魔从他的（魔窟）出来了；

生病的皮肤由黄色变成苍白。

病魔打我的颈项，毁我的背，

它把我的身材压弯，和白杨一样；

像沼泽里的植物，我被拔起，躺在地上。

食物也变苦而腐朽，

疾病却继续前行。

虽然不吃东西，却不（？）饥饿；

（它汲干了）我的血液。

营养也停止……

我的肌肉消失，我的身体苍白。

我躺在床上，不能离开床榻。

房间成了监牢；

我的手无力，像是身上的镣铐，

我的脚长伸，像是身上的束缚，

我的沮丧是痛苦的，痛苦很严重。

多节的鞭子打我，

很尖的枪刺我。

病魔整天追逐着我，

整夜它不许我有任何休息，

我的关节脱落，好似扭伤，

我的四肢受伤，已经无力。

我像公牛在厩房里过夜一样，

我像羊子一样浸在粪便里；

我的关节病使驱邪长束手无策，

我的兆头使占卜师也弄不清楚，

驱邪者也不能解释我的病的性质，

我的病的范围，占卜师也不能确定。

没有神来帮助我，来握我的手，

没有女神可怜我，来到我身边。

坟墓已经大开，我的葬礼已准备好，

虽然还没有死，追悼会已经开过。

我的同乡人已经向我说过“哀哉飨饷”了。

我的敌人听到这消息，红光满面；

好像快乐的消息向他报告，他的肝喜悦，

我知道这一天，当我的全家，

在他们的神的保护下安息的时候，他们是悲惨的。

下面是一段指导行为的格言诗，这诗劝人注意精神生活：

你不可诽谤——要说纯洁的话！

你不可说坏话——要说仁慈的话！

诽谤和说坏话的人，

沙玛什神将要在你头上会见它。

不要说大话——要守口如瓶；

如果在发怒——不可说出来。

怒中说话，不久你就要后悔；

悄悄地抚慰你的哀愁。

每天去朝拜你的神，

用纯洁的香去上贡献和做祷告，

在你的神前，保持纯洁的心！

每天早晨，要向他

祷告、请求、鞠躬致敬，

这样，凭神的帮助，你会发达。

从泥版上去学习智慧。

敬畏（神），可得恩惠，

贡献可以增加寿命，

祷告可使罪过得赦免。

敬畏诸神的人，不会哭号。

敬畏诸神的人，将得长寿。

对你的朋友和伴侣，不可说坏话，

不可说下流话——要说仁慈的话！

如果你允许了，（要付出你所允许的〔？〕）。

……

不可强暴地压迫他们；

他的神因此会向一个人动怒；

这使沙玛什不喜欢——他会报以恶意。

施食物给人吃，施酒给人喝，

寻求善行，避免（恶事〔？〕），

这是使神喜欢的，

使沙玛什喜欢——他会酬报的。

（对仆人）要帮助，要仁慈，

（你要保护）家中的使女。

历史传说和编年史，这些主要是帝王们所刻的泥版和石碑上的铭文，有些是历史，有些是夸大的叙述。

《提格拉斯·辟列萨尔一世的铭文》（前1115—前1077）：这铭文是写在一根八面柱和一些泥版上的，在亚述城被发现，现存英国博物馆中。铭文主要记当时亚述王侵略邻国的战功等，所以很有历史价值，有些片段描写生动，也有文学价值。

……

在我主，亚述赋予强力的勇敢仆人中，我征集了三十辆战车，战士队和军队中的一些精选部队，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我向广大的米尔提司国前进，因为它不服从我；它是由一些大山和艰险的土地所构成的。容易的地方我乘战车越过；困难的地方，我就步行。在阿鲁玛地方，那是艰险的土地，而且很不宜于通过我的战车，我就下战车来，步行在军队的前面。就像……在崎岖的山峰上，我胜利地前进。我扫过米尔提司国，好像扫过一些干草堆一样。在战斗的过程中，我抛散他们的战士们像抛散糠屑一样。我掠夺了他们的动产、财富和珍品。他们的很多城，我用火烧掉。我要他们作宗教仪式，要供献和贡品。……

《亚述尔那细尔拔尔的编年史》（前884—前859）：这一铭文被发现在卡拉城的一个古庙的废堆里。原文分三栏，共三百八十九行，主要仍在叙述侵略邻国的战功。其中第一栏第八十九至九十三行叙述战争之残酷性质，非常确实而坦白：

……那些反叛我的酋长们，我把他们的皮剥了，堆成一个战胜纪念标：在堆里面的一些，我让他们腐朽；在堆顶上的一些，我把他们绑在火刑柱上；在堆旁边的一些，我挨次把他们烧死；看见了我的国土的时候，我剥了很多人的皮；我把他们的皮挂在城墙上；国王（邻国的）的军官们、叛徒们，我就砍掉他们的手脚；我把阿希雅巴巴（叛军首领）带到尼尼微；我剥掉他的皮，把他的皮钉在城墙上；……

《沙尔曼利萨尔二世（或称三世）的黑方尖碑铭文》（前859—前825）：这方尖碑是用黑大理石刻的，五英尺高，在卡拉城的几个大丘中发现，现存英国博物馆。碑上的铭文也是叙述亚述王的战功；碑的每边分为五格，每格刻有人像，是代表各国来进贡的国王及其侍从们，其中第二格是以色列王耶胡。碑文四边，各边在图上图下均有铭文，全部共一百九十行，按年纪事。沙尔曼利萨尔二世共统治三十五年，文中叙述至三十一年事，显然此碑是他在位第三十二年所立。下面一段是记他在位第二十五、二十六年的战功：

……在我的第二十五次战役，我跨过幼发拉底河，正是它发洪水的时候。我接受所有喜泰人的君主的贡物。我越过阿玛鲁国。我下临到卡呼延人的国的卡蒂的诸城。我围攻并取下了迪姆尔城，这是他的坚城。我杀死了他们的战士。我运走了战利品。我毁掉、挖掉并烧掉无数的城。在我回国的时候，我占据了姆鲁城作为我私有，这是阿谷西的儿子阿拉麦的坚城。我划出它的入口。在城中我建立了一个王宫，作为我自己的行宫。

在我的第二十六年，我第七次越过阿玛鲁国。我第四次到卡呼延人的国的卡蒂的城。我到了坦那昆城，这是土耳卡的坚城。我主亚述的天威使他震动，他出城时他跪下扶我的脚。我收了人质。我接受了他的贡物银、金、铁、公牛、羊等。我离开了坦那昆城。我又到拉门纳国。那儿的人自动集合。他们占据了一个难登的高山。我攻击并占领了山峰。我杀死了他们的战士。我从山间运下他们的战利品、公牛、羊等。我毁掉、挖掉、烧掉他们的城。我又到卡齐城。他们跪下来扶我的脚。我接受他们的贡物银、金。我立卡蒂的兄弟启利为他们的王。我回国的时候，我下临到阿玛鲁国。我砍下杉树栋梁，把它们运走，运回亚述城来。

《萨尔恭二世柯尔萨巴得王宫的大铭文》（前722—前705）：萨尔恭二世共统治十七年，文中叙述十五年战功，显然是十六年所立：

……这是我登位以来十五年间我所作的事情：我在卡鲁平原打败了以栏国王孔巴尼甲斯。我围攻并占领了撒马利亚城，并俘虏居民二万七千二百八十人。我取了他们的五十辆战车，但其余的东西我留给他们了。我委我的副官管辖他们；我的前王之一所加于他们的义务，我重新修订。加沙国王汉伦和埃及国王谢伯琪在拉比联军来反对我，并和我作战；他们向我迎来，我使他们逃跑。谢伯琪在我的队伍之前溃败，他逃走了，从此没有人看到他的踪迹。我亲手擒获了加沙国王汉伦。我课埃及法老以贡物；阿拉伯王后参西；塞比安的伊塔玛尔，（我课他们贡纳）金子、该国的香草、马匹和骆驼。

《尼布甲尼撒二世的铭文》（前604—前562）：这铭文是刻在一根玄武岩短柱上的，共分十栏，全文六百一十九行。此短柱在巴比伦城被发现。尼布甲尼撒是新巴比伦王，在位共四十五年，曾两度围攻耶路撒冷而终于攻陷，也是好大喜功的国王之一。但本铭文中却主要叙述王宫、庙宇以及公共建筑的修建和宗教等。

尼布甲尼撒，巴比伦王，光荣的王子，马尔都克的崇拜者，最高之神的崇敬者，拉布神的赞美者，被称颂者，有知识者，他增加了神的队伍；他是诸神权威的崇拜者，坚而不毁；他保留指定日子，作为装饰毕·萨加图和毕·齐达两神庙之用，而巴比伦和波尔西巴的庙宇显著增加；我是被称颂的首领、和平之主、毕·萨加图和毕·齐达两神庙的装饰者、拿波颇拉萨尔的勇敢的儿子、巴比伦的国王。……

1. “命了名”就是“存在”；“没有命名”就是“还不存在”。
2. 阿普苏（深渊）、猛姆（水）、蒂阿玛（海），都具有水，都代表原始的存在。
3. 三神代表黄道上的三段。
4. 指家属，古代巴比伦·亚述帝王
5. 萨吉拉神庙。
6. 女神伊喜塔尔的一称号。
7. 即亚述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