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穿越时空
俄罗斯的原野曾经诱惑过我们,白桦林、伏尔加河、莫斯科、圣彼得堡,曾在梦中迂回缠绕。普希金、果戈理、契诃夫、托尔斯泰、高尔基,这些文学天空上的巨星曾经感动过我们,由于他们的倾诉,我们领略了俄罗斯的辽阔与美丽,沧桑与苦难,战争与和平,甚至闻得到那片土地上的硝烟与芬芳。我们如此心仪并走近过那片土地,十月革命和共产主义激情与理想,更成为特定年代许多人的人生方向。
今年深秋时节,我们有缘走进俄罗斯。果然,许多景物似曾相识,许多人物成为共同的话题。但一些未被我们“触摸”过的东西,一些于平实中完成的改变,让我们看到了更多的俄罗斯的侧面。我们感叹,难以忘怀。
与历史名人不断相遇
俄罗斯的雕像很多,随处可见。这些被雕成塑像的人曾经都是俄罗斯历史上的重要人物。政治的、文学的、艺术的、历史的,他们曾经和时代、和人民、和民族,有着紧密的关联。每件雕塑作品神趣盎然,栩栩如生。我们惊叹于俄罗斯人的创造意识和艺术头脑。他们把一位位历史名人变成了艺术品,让他们一直“活”在人们的视野里,默视着喧嚣而平凡的世界,同时又从容不迫地陈述着俄罗斯的过去与现在,不动声色地透露出俄罗斯人的文化素养和民族企盼。
据了解,俄罗斯仅普希金的雕像就有几十座,这位被誉为俄罗斯文学的太阳的诗人,一百多年来一直以不朽的诗篇温暖着这片土地,没有须臾离开。列宁的雕像原先仅在圣彼得堡就有一百多座。圣彼得堡是十月革命的发源地,曾改名列宁格勒,列宁领导的社会主义革命从这里扬帆起航。如今世事飞转流变,现在列宁的雕像只剩下三座,其余均被拆除。途经圣彼得堡列宁广场时,我们看见一座高大的列宁石像——身着大衣的列宁站立路边,正伸手打车,列宁的手一直往前伸出。历史的光热退去之后,领袖似乎以平民的身份每天奔走于百姓之间。
墓园充满艺术人文情韵
俄罗斯人对亡者的墓地表现出特有的艺术情怀。莫斯科西南方的新圣女公墓,不在知名的大街上,门脸毫不起眼,但走进去,俄罗斯人对死亡的理解和态度豁然呈现眼前,令人惊异。一个有着浓厚的人文情怀和豁达敞亮的思维与心境的民族,才能将“死亡”之所布置得如此考究。这儿不像墓地,像是一座艺术公园。一块块墓碑,一座座雕像,纯白、凝黑、褐色、浅灰,质朴的、圆润的、光滑的,造型千变万化,塑像精美绝伦,没有重复,没有媚俗。看得出来,每一块墓碑都经过精雕细琢,每一尊雕像都尽力挽住逝者的神思情韵。我们去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地上旋着微风,满眼清新爽约,肃穆庄严。
新圣女公墓据介绍建于1524年,最初为教会上层人物和贵族的灵魂安息之所。20世纪20年代起,这儿成为名人公墓。作家果戈理、契诃夫、法捷耶夫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画家伊萨克、列维坦,电影演员舒克申,芭蕾舞演员乌兰诺娃,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戏曲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政治家赫鲁晓夫、米高扬、葛罗米柯,斯大林的妻子、勃列日涅夫的夫人,戈尔巴乔夫的夫人,以及世界第一个太空人加加林等都葬在这里。每一座墓碑和雕像都承载着一段历史,都是一件雕塑艺术品。从冰冷的石头及艺术创造的背后,我们可以进一步走近俄罗斯文化,翻阅已经凝固的俄罗斯的历史。
赫鲁晓夫的墓碑由黑白各三块大理石互相交叉组成,中间是石雕头像。一半黑与一半白代表了其毁誉参半的一生。但成与败,是与非,如今这一切只能任由后人评说了。芭蕾舞演员乌兰诺娃的墓碑是一尊纯白色大理石雕像。她似乎还没脱去红舞鞋,依然在高贵而优雅地起舞。冰冷的世界与鲜活的人世因为舞蹈家出色的肢体语言,仿佛变得不再尖锐对立,牵引出生者与逝者对话、交流的渴望。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墓被高大的松树、椴树环抱。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好似仍在吟唱诗人的诗篇。诗人的墓碑设计非常独特,黑色大理石底座上镶嵌着深红色的大理石,红色大理石中间又用黑色大理石雕成一尊诗人头像。红与黑叠映,莫非述说着诗人在火一般的生命中,三十七岁即远离人世的遗憾?女英雄卓娅的墓同样个性鲜明。卓娅双手被缚在背后,衣衫破碎,挺着裸露的胸膛,双脚微曲,头高高地向后昂起。影响了几代人的少女至死也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英雄的精神世界再一次令人仰视。中国历史上尤其是党史中一再被提及的人物王明,死后也葬在这里。一尊半身雕像,一件中山装,两眼直视前方。多少历史烟云早已灰飞烟灭,或许只剩下无奈与怅惘。
新圣女公墓占地7.5公顷,长眠着两万多个灵魂。这里无人看守,常年鲜花不断。做工考究、千姿百态的墓碑与雕塑精致整齐地排列其间,整洁宁静,气韵生动。这里更像是一个雕塑园,或艺术品公园。在此安息者不显得凄凉,前来祭扫者也不会太感忧伤。据了解,俄罗斯有不少墓园。一些大文豪、大艺术家等并没有安葬于此。相对博大精深的俄罗斯文化,小小的墓园只是沧海一粟,但“死”被打理得如此美丽,折射出一个民族乐观生死、对生活感悟透彻的背影。
天使的艺术世界很精彩
在俄罗斯,还有一种景象让人感慨不已。无论是在纪念广场,还是在博物馆,在普希金学院,在克里姆林宫,抑或在教堂,都能见到由老师带领的学前儿童和中小学生在参观浏览。这可能是俄罗斯的一种常规教育,当地人早已习以为常。我们参观克里姆林宫博物馆和圣彼得堡艾尔米塔日博物馆时,许多稚气未脱的孩子和成人一样,冒着寒风在门外静静地排队等候入场。朝代的切换和帝位的更迭,历史的沉重和血雨腥风,或许他们一时无法理解,但历史的辙印从他们幼小的心灵“辗过”之后,肯定不会不留任何痕迹。在十二月党人纪念广场,一群小学生环绕着彼得大帝的青铜骑士雕像慢慢地转着圆圈,听老师轻声地讲述。这位将俄罗斯带入强盛之邦的帝王,在俄罗斯历史上极富开放、改革精神,几百年后其功绩依然令后人景仰。在红场,几十个幼稚的儿童围绕着莫斯科市中心的地理标志开心地比画着,明媚的笑靥在温暖的阳光下格外灿烂。
我们在胜利广场、无名烈士墓等地还见到几对新人,披着婚纱,穿着礼服,手拉手来到纪念碑前或墓前,献上手中的鲜花,尔后离去。据介绍,这是许多俄罗斯人结婚仪式的一部分。没有人督促,不用人陪伴,完全出于习惯和自愿。胜利广场是为纪念二战胜利50周年兴建的,广场上的胜利女神纪念碑高141.8米,象征卫国战争中异常艰难的1418个战斗的日日夜夜。无名烈士墓也是为卫国战争期间牺牲的烈士修建的。新婚之际来此凭吊,是对英雄的敬仰,还是对历史的敬畏,对国家的期望?可能对许多俄罗斯人来说,只是风俗和习惯。
聚拢所有的印象,我们感受到俄罗斯丰富立体的文化艺术教育,是生动直观的,又是不动声色的,其间渗入了浓厚的爱国、历史教育,随处滋润着人们的神经。一个有着深厚的文化土壤,有着优秀的文化传统的国度,其间所漫溢出的文化热情和底蕴,值得我们细细琢磨。
在俄罗斯,有时也能感受到几丝压抑和沉重。经历了大家庭的分裂,“改朝换代”的动荡,未来如何,未来在哪里,有人多少有些迷惘。但年轻人对环境适应得或许快些,老年人的阵痛大概则要延续一段时间。可无论怎样,没有人想再回到从前。历史的车轮向前滚动,再说也无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