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课外生活
班主任纪老师的丈夫是位在职的军官,家里经济条件较好,常接济那些贫困的学生,至今回想起纪老师,仍然激动不已!
教室后边的夹道里,纪老师让我们养了四只长毛兔,为的是剪毛卖钱,增加班里的收入。同学们轮流值班拔青草,找鲜菜叶,把那几只兔子养得又肥又壮。几个顽皮的同学私下找班主席梁振运商量,偷杀一只解解馋。胆大心细的李有欣,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个“光荣”的任务。这天上午,正在上课,李有欣趴在课桌上“哎呀!哎呀”地叫唤,纪老师关切地问:“有欣!你怎么啦?”梁振运忙说:“他可能是喝凉水喝得肚子痛!”纪老师忙说:“你快去村里诊所找先生看看,吃点药,回宿舍休息吧!要多喝点热水,千万别再喝凉水啦。”李有欣一听,心中暗喜,正中下怀。他装模作样地起身拿着书包出了教室,悄悄地转到后夹道,弓着腰打开兔子笼子,伸手抓了只兔子揣进书包里。那只肥壮的兔子在书包里上下不停地翻滚,还“吱吱”叫。李有欣怕暴露目标,用手不断拍打书包,待拐过墙角看看左右无人,伸手抓住兔子两只耳朵,扭着兔子头,心一狠,使劲儿一拧,只听“嘎吱”一声,兔子不动了。他飞奔回家,对家人谎称是老师让他回家炖兔子给有病的同学吃。他扒下了兔子皮,三下五除二连砍带切地把兔子肉放到锅里炖。灶口里架上木柴,拉着风箱,不大会儿兔子就炖熟了。他把兔子肉盛到一个带盖的小桶里,飞快地赶回学校。他怕被人发现,将小桶藏到学校旁边的玉米地里,又回到宿舍躺在被窝里装病,那个“机智神速”的行为像个特种兵。后来,中学毕业后,这位老兄如愿以偿,真的入伍当了一名优秀的侦察兵。
下课后大家回到宿舍,李有欣领着梁振运等几个同学跑到玉米地里,饱餐了一顿兔子肉。事后纪老师发现少了一只兔子,问梁振运怎么回事,梁振运故作镇定地说:“可能是忘了关门,兔子跑了吧!”纪老师严肃地说:“那可是四只兔子啊!跑掉一只,另外三只怎么没跑?”梁振运装着无可奈何地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当时纪老师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严厉地追问一下,以防剩下的那三只兔子再遭不测。
学校实验田除了种玉米,还种土豆。秋后我们去地里干活,李有欣、史洪家那几个机灵顽皮的同学故意晚一点收工,蹲在土豆地里假装着大便,暗中用手挖开土豆上面的泥土,伸手扭下大一点的土豆,再把土豆蔓扶正压上泥土,把土豆拿回宿舍用火烤着吃。
粱振运那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同学,夜里常去村里菜园子里偷大白菜,回来找了个水桶当锅用,添进水煮着吃,也没有油盐。水煮大白菜的香甜气息在宿舍里外飘荡。这都是肚子饿急了逼的。这些事我也都知道,但都没直接参加,自然没享到那个口福。
1959年春天,我们的宿舍仅住了不到一年就被村里收回去了,学生要全部走读。七月的一天,上午就开始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瓢泼似的大雨下个不停,同学们在教室吃着自带的午饭,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屋外的倾盆大雨,院子里一片汪洋。傍晚快放学时,雨停了,街上到处是污泥浊水,我与李有欣、刘秀田、周展兴等几个同学把鞋脱下来装进书包,挽上裤腿急急匆匆往家里赶。走着走着,老远就听到绛水河发大水的咆哮声。到了河岸边,只见浑黄的洪水填满河床,声势惊人,如同万马奔腾般的滚滚而下。一些鲜玉米秸子、地瓜、花生蔓、树枝和杂草上下翻滚。岸边脚下的田地也一块块往河里坍塌,击起河边一片片浪花。我们沿河岸跑了很长的距离也没有看到一个人敢下河,只看到一群人站着或蹲在河边看,有的拿着抓钩搂一些漂浮物。我们看着过河是无望,趁天还没黑又赶回学校。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同学像逃荒的难民,剩下的食物大家分着吃,不停地喝凉水充饥。我们蜷缩在课桌上,扎扎实实地和一群骁勇善战的蚊子大战了一宿。当我的耳边终于不再有蚊子那低空飞行时发出的令人狂躁难安的“马达”声,四肢已血迹斑斑,整个人好像一堆烂泥。窗外的天穹已不合时宜地泛起一层一层鱼鳞状的红晕……唉,几乎是一夜未眠,我的头那个涨呀!那个困哪!
每年秋收季节,学校周边的村干部都会找校长让我们帮助秋收,我们刨不动玉米秸子,只能帮助掰玉米棒再把玉米拖出地外。有时也帮助割地里的大豆,到场园帮助剥玉米皮儿等。因为不能耽误功课,这些活一般都是晚饭后列队去打夜班。村里有时会送一桶热水。
农历八月十五这天,我们班同学在离学校不远的李巷子村帮助村里拖玉米秸子,拖到半宿,又累又饿。这时李有欣悄悄和我商量:咱找个干净的墓穴,把玉米秸子拖到里面,下面铺一些上面盖一些,又隐蔽又暖和,美美地睡上一觉。我当时又困又饿,两眼直冒金星,四周一看,同学们都在干自己的活,谁也不注意谁,便同意了他的提议。不一会儿,我找了个理想的墓穴铺上玉米秸,心里美滋滋地正要躺下。这时,李有欣变魔术似的从衣袋里掏出个月饼说:“这是俺家自己做的月饼,今天上学时拿了两个,中午吃了一个,今晚是中秋节,咱俩分开吃这一个吧。”说着就掰开手里那块月饼,给了我一半。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他若不说,我还真忘了那天是中秋佳节。我们俩躺在墓穴里,仰望天上明月,小口咬着、慢慢嚼着香喷喷的自制月饼,过了一个特殊难忘的中秋之夜。至今想起来仍感到回味无穷。
我从小胆子就不大。记得一天中午,母亲捎信让我晚上回家一趟,晚自习结束已是夜里九点,大哥已经离校进工厂上班,我只有壮着胆独行。从学校到我家必经李巷子村南一大片墓地。那天晚上,天空的浮云瞬息万变,东方天际弯弯的月牙儿,一会儿被流云吞噬,一会儿又露出来。夜空时而划过一颗流星,幽黑的村庄里不时传来几声犬吠,路边的灌木丛被西南风刮得左右摇曳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令人惊怵。走着走着,那一片黑黝黝的坟墓出现在我面前,远远望去还有闪闪烁烁的“鬼火”在墓地里来回穿梭、跳跃,仿佛一群妖魔鬼怪在乱舞。我的心陡然一紧,怦怦乱跳,汗毛倒竖,后背冒着冷汗,顿觉得脑袋越来越大……我加紧脚步继续赶路。这时又发现两具干尸横在小路旁。我知道这是胆大的史洪家、李有欣和张连堒的恶作剧。他们前些日子扒坟时,故意在路旁不远处挖了个坑,将两具男女干尸竖立在里面。白天看并不害怕,晚上一个人路过这里,越不想看越歪着头看,那干尸的头发在苍白的夜色中随风飘舞。我怕极啦!“妈呀!”我大喊一声,撒丫子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狂奔,耳边呼呼生风,感觉身后有那么多野鬼披头散发地在追赶我。我的心“咚咚”打鼓似的狂跳,过绛水河时都来不及脱鞋。终于跑到自家门口了,我喘着粗气划开门,赶紧反手关上,还找了根木棒紧紧顶住门栓……大口地喘着粗气进家后,也顾不上吃母亲留给我的晚饭,甩掉湿漉漉的鞋,脱掉渗透汗水的衣服,慌忙爬上炕头依偎在母亲身边,那几乎跳出喉咙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母亲听了我断断续续的述说,安慰说:“哪里有披发的野鬼,这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除了正常学习外,我们还要勤工俭学。县城里电影院厕所、人民剧场厕所的粪便统统留给我们学校的实验田。各班学生轮流去挖粪便,去实验田里耕作,种粮种菜。收获后除了交给村里一部分,剩下的送到学校。我们宿舍旁边的厢屋是磨坊,同学们晚上还要轮流推磨压碾,第二天早晨将磨好的小麦、玉米面粉送到食堂。有时食堂等着用,粮食还没晒干就要开始磨。那湿漉漉的玉米放到磨眼里下不去,只能找根树枝往下使劲儿捅,推那样的磨就特别沉重。同学们除了星期天可以回家,其他所有时间都由学校安排,我们没有自由活动的空间。
1959年秋天的几个晚上,我们列队去黄城东关食品加工厂,包裹高粱饴糖块。那高粱秸榨制的糖汁,加工出来的饴糖既软和又香甜。学生们围在长案板前拿着五彩缤纷的糖纸包裹糖块。包装车间里照明的灯不太亮,不时地有同学偷偷往嘴里塞糖。有几个同学趁人不备,还向衣兜里装。旁边一位女同学轻轻用腿碰了我一下,暗示我也跟他们学。软乎乎的糖块很好吃,虽然我馋得直咽唾沫,但想起“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就会偷金”的母训,刚升起的念头就硬压下去了。
那时我们这些中学生几乎成了城关公社的“机动部队”,天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有时候,老师领着我们排着队去泉水疃公社牧场帮助摘花生,也到县城里帮助粮油食品加工厂摘花生、搓花生。同学们很喜欢干这类活,学校可收入一定的酬金,自己也可以趁机解解馋。不过,花生吃多了再喝凉水,不少同学跑厕所拉肚子……
在学校里我是个好学生,除了学校组织的劳动外,有时还自己还找活干。学校大门外的街南大院里,除了学生集体食堂,还有个饲养场,常年饲养着三四头猪,由食堂炊事员马贵和代养。年过半百的马师傅患有气管炎,整日里呼呼地喘粗气,不时伴着几声咳嗽。他用剩菜汤、刷锅水喂猪,猪吃不饱,饿得整天嗷嗷叫。我不忍心,便经常和另一位同学李广坤饭前课后地到野地沟旁拔些野菜,捡些烂菜叶,切碎后放到猪食缸里一沤。那几头猪撒着欢地吃。时间不久,几头猪个个毛发黑亮,膘肥体壮,有时跑出来都能驮着人满院子跑。
马师傅很高兴,建议学校表扬我们。有时,他看到我拔野菜、剁菜累得满身是汗,就给我倒一盆温水,亲自帮我擦洗后背,还常给我个高粱窝头或者掺菜的白面馒头。我不好意思要,他说:“你帮了食堂这么大的忙,吃点干粮也是理所应当的。”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拔草、备饲料、喂猪成了我主要的课外活动,我也常得到马师傅的接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