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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来临

风舞胡杨 作者:风吹海棠阵阵香


魔鬼来临

2010年2月19日,大年初六。一早,我和老公开车去北京。在嘉禾医院对面的快捷酒店住下,下午到嘉禾故地重游,找找在哪里排队挂号。这个曾经每年来一次的医院,自从2002年后就再没来过。因为那时医生告诉我已经痊愈,只用在当地查甲状腺功能,调药量就行了。不管什么时候来,嘉禾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处可见带着行李的病人,全国的疑难杂症都汇集在这里。我们在初七早上4点多到嘉禾医院门口排队。寒冬的深夜,冷风透骨,挂号室前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还有的带着被卷。我和老公在寒风里跺着脚,聊着天,开玩笑,希望能够让这言语的温暖打散凝聚在心头的不安和浓浓的困意。初七是北京嘉禾医院内分泌科特需专家戴教授出诊,挂号费三百,每半天只看二十个号。排到早上7点挂号的时候,挂号的说以前的病历卡不能用,需要办电子就诊卡。总算是挂上号了,看病时间是下午3点。

等待看病就像等待宣判。我紧张得浑身发抖,在宾馆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后来干脆躲到厕所里不出来了。我怕老公看到我紧张的样子会难过。我住在嘉禾医院对面的宾馆,离商业中心只有短短的一段路,如果平时来北京,一定会雀跃地去购物。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给北京做点儿贡献吧。可是这次,我不敢去。心想,如果真没几天了,就不浪费资源了。

见到戴教授时,他的手边已经拿到我1987年的病历。我给他看我在河北省某医院的穿刺结果。他说,可以肯定地说是甲状腺癌转移了。不过到底有多严重,还要做个全身检查。于是给我开了血液全项、颈部B超、胸部CT检查的化验单,又给了我一个预约单,告诉我周二去找他看结果。

诊断结束,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拿着厚厚的一摞化验单交费单据,老公开玩笑地说:“特需专家,我也能当。”我笑不出来,我还能活多久,仍然心里没底。

检查验血,医生给我抽了整整七管,是检查的病人里最多的。血液全项是血常规、肝功13项、肾功10项、血脂全项9项、甲功8项加甲状腺球蛋白TG。

血液结果:只有甲状腺球蛋白TG一项不正常,为383.4ng/ml,其他血液项目都正常。而且在短短的二十天里,TG值又增加了不少。

B超结果:

检查所见:

甲状腺右叶2.7×1.1cm甲状腺左叶切除峡部偏右侧见1.6×1.3cm的低回声,边界欠规则,内见钙化,最大直径0.1cm。CDFI:其内可见血流信号。甲状腺回声不均,边界不规则。CDFI:未见异常血流信号。双侧颈部见多个淋巴结,左侧最大0.5×0.3cm,右侧最大0.6×0.3cm,形态规则,边界光滑。CDFI:未见异常血流信号。

超声提示:甲状腺峡部实性结节伴钙化,双侧颈部淋巴结可见。

CT结果:

表现:甲状腺及邻近结构呈术后改变。双肺可见多发小结节影,多在5mm以下。双侧胸廓对称。气管、支气管通畅,纵膈可见数个小淋巴结影。心影不大。双侧胸膜未见明显增厚。

印象:甲状腺术后改变;双肺多发小结节影,考虑转移可能性大。

拿到结果,我就知道,已经是晚期了,肺部弥散性转移。

转移到肺了?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去年单位体检,也拍过胸透,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哇!!

我绞尽脑汁去想,突然想起一点儿蛛丝马迹。2009年11月的一天早上,我刚起床,突然想咳嗽,咳了一下,吐了口痰,痰里有一条细细的血丝。我当时就想叫老公看看,这个小说里的情节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这是林黛玉的专利呀。不过一想,太搞怪了吧,也许是牙龈出血呢。我就没管它,直接把纸扔掉了。原来这时候就已经有预兆了。我太大意了。

复诊,戴教授告诉我,确诊为甲状腺癌晚期并弥散性肺转移。可以做手术,摘除甲状腺,并做淋巴清扫。关于肺部的问题,可以用碘-131来治疗。

我问是很晚的晚期吗,戴教授说是的,很晚了,不过可以通过碘-131治疗的。我说如果不治行吗,他说谁会带癌生存呢,要手术的。我问能不能在这里手术呢,戴教授非常诚恳地告诉我,北京嘉禾擅长“疑难杂症”的确诊和治疗,手术其实不擅长。他建议我到北京的肿瘤医院进行手术,或者在当地的三甲肿瘤医院,说这个手术其实现在已经很普遍了,一般肿瘤医院都可以做,比在嘉禾好。这点我非常认同。因为想多一些对手术后遗症的了解,我问了他一些关于手术的问题,他几乎每个问题都这样回答我:“这要和你的手术医生沟通,我只是门诊大夫。”

那我应该是什么时候复发的呢,孩子会不会有问题?戴教授就告诉我,一个甲癌细胞从细胞长到米粒大小要十年,而从米粒大小到花生米大小只要三个月,癌细胞是呈几何级数增长的,越到后期发展越快,所以要抓紧治疗。我的复发肯定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孩子应该不会遗传,但还是要注意检查。

肺部的怎么治疗呢,碘-131又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治愈?我问戴教授,他说“你要去问核医学科,这是核医学科的范畴。”

最后戴教授说了一个请求:“你把你的胸部CT借给我用用吧,我想拿去教学。我没有甲癌肺转移晚期的片子。你的肺部CT太有典型性、代表性了。”

我无语了,天哪,原来我都混到做教材的份儿上了,那我真是极品了。不过这样的极品,太悲哀了。

可是,我着急赶回去,教授借用的时间我等不到,我还要拿到别的医院去看病。这个忙我帮不上了。

我像踩着棉花一样走回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天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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