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插曲

甲　短语

歌队长　这个人凭他的辩论获得了胜利，在议和这个问题上说服了人民。现在让我们准备唱插曲吧。

乙　插曲正文

歌队长　自从我们的诗人演出他的喜剧以来，他从没有在观众面前说过他自己多么高明。只因为他的仇人们在轻于下判断的雅典人中间诬蔑了他，说他讽刺我们的城邦，污辱我们的公民，他现在想要在善于改悔的雅典人面前有所辩白。他说你们应当多多酬谢他呢，因为多亏他规劝了你们不要上外邦人的当，不要听阿谀的话，不要作受人摆布的傻瓜。从前，那些外邦的使节想诱骗你们，他们只要首先把你们的城邦称为头戴紫云冠的雅典，这样一说，你们立刻就颠起屁股尖坐得笔挺了，因为你们喜欢戴这顶高帽子。如果有人恭维你们，说起“油亮亮的雅典城”，他们单凭这“油亮亮”三个字就可以要什么是什么，只因为他们在你们的身上加上了用来赞美鳁鱼的形容词！我们的诗人这样一规劝，便给了你们许多益处，正如同你们多亏他指点出那些盟邦的人民是怎样受我们的“民主”统治的。因此他们从那些城邦给你们带着贡物前来，想看看这位大诗人，胆敢对雅典人说真话的诗人。他这勇敢的声名已经远播到四方。有一天波斯国王接见斯巴达使节的时候，他首先问他们这两个城邦哪一个在海上称雄，其次就问起这个诗人到底在时常讽刺哪一个城邦；他说谁听取了他的劝诫，谁就会变得聪明强大，会在战争里必胜无疑。也就因此斯巴达人提出了和平建议，要求你们割让埃癸那；他们并不是在乎那个海岛，无非要夺去这个诗人。可是你们决不可把他放弃，因为他会不断在喜剧里发扬真理，支持正义。他说他要给你们许多教训，把你们引上幸福之路：他并不拍马屁、献贿赂、行诈骗、耍无赖，他并不天花乱坠害你们眼花缭乱，他是用最好的教训来教育你们。

丙　快调

歌队长　不怕克勒翁对我耍诡计，就让他翻出来千百套鬼把戏：我有公理和正义作我的战友；决不会学他样当场出丑—讲政治，原来是懦夫；论风月，明明是色鬼。

丁　短歌首节

甲半队　来吧，阿卡奈的诗歌之神，带足了火的威力，又强烈、又凶猛，来到我这儿，要来势像火花怒发，令人想起一盘小鱼儿正要下锅，有的人在调盐加醋，有的人把鱼儿泡泡浸浸，搅出了五光十色，火扇一扇，橡树木炭里哄的一阵跳出了火星。请你就这样爆发出来，教你的乡邻一齐唱出高亢激昂的、粗声野气的歌曲！

戊　后言首段

歌队长　我们这些年高的老战士要责备我们的城邦：因为我们在海上拼得了多少次胜利，论理该享受老来时的奉养，可是我们并没有享受到，反而遭受到虐待。你们叫我们这些老英雄吃官司，受那些年轻的政客嘲笑。我们已经不中用了，迟钝衰弱，只有拐棍才是我们的“从不滑倒的海神”。我们老了，站在石坛前面，说话不清楚，除了审案的乌烟瘴气而外，什么都看不见。年轻小伙子，不择手段，争作了起诉人，一开头就大张挞伐，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乱扔过来；安置好一些语言的圈套，把提托诺斯拖过去盘问，撕他、吓他，弄得他糊里糊涂！可怜他人老了，牙齿掉了，说话咕噜咕噜，官司打输了，退下庭来，不由得老泪纵横，对朋友们呜呜咽咽说：“我回去得把棺材钱花来付罚金。”

己　短歌次节

乙半队　这不是岂有此理吗，一把滴漏壶活活的坑了一个白头老战士？他曾经为城邦立过多少苦功劳，流过多少热汗，在马拉松战场上作过英雄。我们在马拉松追赶过敌人，如今这些坏透了的家伙却把我们追逼得走投无路，判我们有罪。事实如此，请问马西阿斯还有什么话好说？

庚　后言次段

歌队长　天地间还有公理吗？和我同年岁的图库狄得斯，那个已经驼了背的老头儿，落在油嘴滑舌的起诉人刻菲索得摩斯的手里，也就是在斯库提亚蛮荒野地里，受尽了苦楚。我看见老头儿叫那个弓手给作践得稀里糊涂，我真是伤心，还揩过眼泪呢。凭地母起誓，我敢说他如果还是当年的图库狄得斯，那么，就是对这位女神他也不会轻易容忍啊，他会首先摔倒十个欧阿特罗斯，然后大吼一声，喝倒三千个刻菲索得摩斯，他还会把那个弓手的六亲九眷全都射死。如果你们还不肯让老年人安静，那就规定诉状要分开：凡是对年老人起诉的应该是年老的、掉了牙齿的；凡是对年轻人起诉的应该是浪荡子、饶舌儿和克勒尼阿斯的儿郎。从今后让老头儿放逐老头儿，或是没收他的财产，如果他已经逃亡在外；让年轻人放逐年轻人，或是没收他的财产。

1. “插曲”的原意是“上前”，指人物退场后歌队上前来和观众直接谈话。
2. “人民”指观众和歌队。狄开俄波利斯的演说只说服了乙半队，但他同拉马科斯的一场争辩却把甲半队也说服了。
3. “诗人”原作“歌队导演人”。那早期的戏剧诗人除了亲自导演歌队和演员而外，还得亲自担任主角。阿里斯托芬的第一部喜剧《宴会》是公元前427年演出的。
4. “外邦人”大概特指戈耳癸阿斯（Gorgias），他是勒翁提翁（Leontion）的使节，于公元前427年来求雅典人帮助他的城邦对抗绪剌枯赛（Syracousai）。
5. “头戴紫云冠的”是忒拜诗人品达洛斯（Pindaros）赠给雅典城的特别形容词，因为雅典的落霞很美丽。雅典人因此特别爱紫罗兰花。忒拜人当日为雅典所败，因而迁怒于自己的诗人，罚了他一笔钱；雅典人却加倍补偿了诗人，还为他在雅典城立了一座石像。
6. “油亮亮的”含有“光荣的”和“多油的”二义，因为阿提刻出产橄榄油，故云“多油的”。
7. 意即雅典城在压迫那些盟邦。这句话刺得观众心痛，再说下去是很危险的，因此诗人便往后退，讲些笑话。
8. 埃癸那（Aigina）在雅典南方。这海岛于公元前455年左右为雅典占据，沦为属地。斯巴达人曾经在战争爆发前要求雅典人退出这海岛，雅典人反而把岛上的人完全赶走，把土地分配给自己的移民。阿里斯托芬可能在那时候分得一块那岛上的土地，一说他和埃癸那人有血统关系。
9. 一口气念完。这六行诗是很著名的，并且经过改编，成为希腊和罗马时代很流行的歌词。
10. 希腊水手很害怕那滑溜溜的海水，因此他们出海前要向海神祈祷，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叫作“从不滑倒的海神”。
11. 指法庭里的石坛。或解作“石级讲台”，指公民大会会场里的讲台。
12. 提托诺斯（Tithonos）为晨光女神所恋，她曾经替他向天神求得长生，但没有料到他会变老，老而不能死。此处泛指一个极老的人。
13. 滴漏壶是法庭里计时之器。
14. 马西阿斯（Marpsias）可能反对过救济那些穷苦的老战士。
15. 这儿所说的图库狄得斯（Thucydides旧译作“修昔的底斯”）是一位政治家（并不是那位写内战史的历史家），他反对伯里克理斯，于公元前444年被逐出境。那次控告他的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刻菲索得摩斯（Cephisodemos），另一个是欧阿特罗斯（Euathlos）。他们两人竭力攻击那老头子，使他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刻菲索得摩斯身上有斯库提亚血液，因此这里有“斯库提亚蛮荒野地”的比喻说法。斯库提亚在黑海东北方。
16. 因为刻菲索得摩斯身上有斯库提亚血液，所以歌队长把他当作一个“弓手”。
17. 以角力为喻。欧阿特罗斯这名字含有“优秀的比赛者”之意。
18. “克勒尼阿斯（Cleinias）的儿郎”指阿喀比阿得斯（Alcibiades），他是一个很美貌的浮华少年，后来继克勒翁成为主战派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