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她当了别人一辈子的情人，却终身未嫁。爱情无须用婚姻证明。对她来说，爱情从来都只是她传奇一生的零星点缀。总有人觉得，嘉柏丽尔是在男人堆里游刃有余才打出了天下。可是，如果没有香奈儿，还有谁会记得她曾经遇到过的那些男人？然而，寂寞一定是有的。

然而，她一生遒劲，从不妥协。然而，她一生铿锵，从不怯懦。

1971年1月10日，周日。八十八岁的嘉柏丽尔前一天还在工作，设计最新系列的女装。这一天上午，她没有出门，在家里梳妆打扮，等着会见朋友，共进午餐。她的家就是丽兹酒店六楼里她独居了三十四年的一间套房。丽兹酒店距离她的工作室只有几步路，没有什么比她的工作更重要。她在哪儿，她的家就在哪儿。

下午，与朋友告别回到酒店的时候，已近黄昏。突然之间，她觉得很累，唤来女佣，便脱衣上床休息。晚上八点，嘉柏丽尔突然醒来大喊女佣的名字，她需要药。注射药水的时候，她还对女佣说：“你看，这就是一个人如何走向死亡。”她是那样的镇定，镇定到仿佛生与死从来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走的时候，身旁无人。

月光照进她的卧房，你依然能够看到里面的中国乌木漆面屏风上的雕刻。那是一只白羽凤凰，山茶花盛开在它的身旁。嘉柏丽尔走后，她的寓所大门紧闭。可是，“香奈儿”工作室的灯还亮着。寒冬深夜，仍有人在里面工作，工作结束，关灯下楼，出门离开。第二天，巴黎从沉默里苏醒，又一日璀璨光景。

太阳照常升起，“香奈儿”照常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