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爱六匡河
夜已渐渐深了,可杨国兴一点睡意都没有,家乡海门的一幕幕场景闪现在他的眼前……
人或许就是这样,当一件东西属于你时,你常常觉得无所谓,并不觉得有多么珍贵;而一旦失去时,才觉得这件东西是如此地不可缺。杨国兴也不能免俗。来了新疆有一年多了,对家的思念和莫名的惆怅涌在心头。
他忆起小时候自家的一间草屋里,放着三张铺,一副灶,再撂着一张方条桌,几乎转不过身来。起初是芦苇编的,没有窗户,门一关里边黑洞洞的,好在屋顶上有一块明瓦,也就是一块三十来厘米见方的玻璃。那时,家里没有时钟,黎明时分瓦里透光进来,就知道天亮了,该起床了。草屋虽小,却给他的童年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因为双亲去世得早,大哥带着他与另外两个弟弟在屋里捉迷藏、玩纸牌,享受着那个年代儿童特有的欢乐。每到节日,左右邻居大伯大嫂有的端来了红烧肉,有的送来了红烧鱼……哥哥就带着小弟弟生火上灶,吃这些平时吃不到的好菜。鱼肉还没有上桌,诱人的香味充满在空气中,让杨国兴和弟弟们馋得直流口水。
平心而论,住在六匡的日子里,他的家庭生活确实很清苦。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要靠政府救济粮过日子。吃饱饭是他那时最大的奢望。不过说到吃,最让他难忘的是大哥烧的青菜芋头粥。切成薄片的芋头和几片菜叶和着不多的米粒熬得烂烂的,滴几点猪油再撒点盐巴,一揽呼,那是他永远忘不掉的美味。时下,许多高档宾馆的早餐都有名目繁多的海鲜粥、鸡丝粥、皮蛋粥,应有尽有,但他觉得没有一款味道能胜过小时候吃到的青菜芋头粥。
在那间昏暗但充满了欢乐的草屋里,杨国兴度过了童年时代。在政府的照顾下,读完初中后,因家庭的特殊情况,只好放弃上学的机会,回家务农。
草屋是杨国兴成长的见证,几多欢笑,几多泪水,只有草屋知道。草屋是杨国兴心中永远的挂念。
杨国兴还记得,老村庄有一条环绕村四周的河——六匡河。
那条河是村里几十户人家的生命之源,饮用水、淘米洗菜乃至浇田灌溉都仰仗六匡河,这条河源自何年何月,她又哺育了村里多少代人,已是无从考证了。
河的水面十几米宽,五六十米长,东西两侧的水面就窄了许多,大约有三四米宽。每到枯水季节,最窄的地方一跺脚就可以跳过去。河沟的水清澈见底,呷一口有甜丝丝的味道。水好则鱼丰,邻居联手买了草鱼、鲢鱼鱼苗放养,从此宁静的河面充满了生机。
清晨,水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刚刚长成斤把重的鲢子鱼一群群浮在水面,嘴巴在水面上一张一合,动作整齐划一,犹如正在出操的士兵。一些调皮的草鱼,一边啄着两岸沟沿边的青芦苇,一边还戏闹着跳出水面,激起层层欢乐的浪花。除了放养的鱼,河里还有许多野生的鱼,杨国兴记忆最深的要数一种扁条小鱼,它细长细长,也不易长大,最多也就四五寸长。它们喜欢成群聚集在大家淘米的地方,淘米洗菜时,免不了不小心散落的米粒和菜叶,那正好成了它们的美味佳肴。每逢有人淘米时,小鱼儿总是在浑浊的米泔水中穿行追逐。这时,既是它们觅食的好时机,也是它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因为平时水很清,人一靠近水面,它们都躲得远远的。也只有淘米洗菜时,它们才会不顾一切围上来。而此时,水浑了,它们看不清了。混乱之际,你用淘米的淘箕,奋力往水中一捞,准能捞上三五条小扁条,稍加清洗,大哥就把它们放在油锅里炸一下,也是难得的一次开荤。
河里除了养鱼,还长了许多水生植物,靠岸边的内侧种了许多茭白,一丛一丛的。夏天旺季到了,邻家大伯还能拿到六匡镇上换点酱油、盐巴之类的生活用品。河面上还有许多野生菱,茂密的树荫下,茭白、老菱相映成趣。每到夏夜,河沟里蛙鸣阵阵,水鸟扑腾,着实有一番时下难以见到的乡野风光。
“你想什么,睁着眼睛,你知道几点钟了?还不睡。”妻子裕香睡醒了,连忙问杨国兴。“睡!睡!我没有想什么,都是小时候的往事呀!”杨国兴吞吞吐吐答复自己的妻子。
杨国兴望着窗外那满天星斗的夜空,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家乡海门生活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