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七年（22岁）

父亲的摘要

【1】一月十六日：①解释“不亦乐乎”和“无亦乐乎”。②写成《动词作定语要带“的”字》《动词作状语试探》《关于“一样”“似的”的词性问题》《把“词类”和“字类”区分开是必要的》。

【2】三月二十三日：①寄来漱谷相片一张。②“助教”工作范围是：在二年级的一个班，每周两节实习课和一次答疑。

【3】五月二十一日：①四月四日晚上和漱谷行结婚典礼，只请同学吃些糖果。②写成《谈词和词素的类名问题》《动词作状语试探》。“助教”工作较顺利。

【4】六月二十六日：寄来《试论复指主语的“自己”和充当小主语的“自己”》和《谈词和词素的类名问题》两篇文章的底稿。

【5】八月二十四日：①暑假开始就到院本部搞函授工作，对象是不到大学专科水平的初中教师，管的是“语法”，工作人员两个，一个主讲教师，一个助教。②留在中文系做助教的一共有14人，有12人调走，留下我及一个曾到北京学习过的同志。

【6】十月十五日：①《中国语文》1957年8期登载了处女作《动词作定语要带“的”字》。②准备明年暑假前，写成《主谓结构作谓语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③写成《“我喜欢他诚实”和“我认为他诚实”不同在哪里？》。④失眠。

【7】十一月十八日：①每周用两天时间来写“反右”和“鸣放”文章。②把《试论复指主语的“自己”和充当小主语的“自己”的区别》一文修改后，寄给《中国语文》。

【8】十二月三十一日：全院下放二百多人到村里参加劳动。

信件

【1】一月十六日

父亲：

仁哥还没有寄信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要想给他写信，又不知他的通信地址。孩子有时想到哥哥是否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心中异常难过。

前天又收到三叔父一封短信，这封信是他收到寄给他十元钱后寄来的。和哥哥一样，他目前的生活有些困难，但是孩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以后慢慢帮助他们了。

工作，孩子虽然名义上参加了工作，但实际上过着研究生的日子 ——整天看书，发现问题时请教老师。不过忙却是有些忙的。原因大约有二：第一是自己的思想过分地紧张，学习上有急躁情绪，希望一下把所有的书看完，初步掌握好基础知识。这是因，“忙”（正确的说法是“忙乱”）是果。第二是计划性不够强，不会适当地安排学习和休息时间（现在的学习完全由自己掌握，学也好不学也好，都没人过问）。由于“忙”得有些不正常，开始影响了孩子的身体，例如晚上睡不好觉，等等。但是您也不要因而挂心。在一个人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产生一些副作用是必然的，等到新生活过习惯了，就好了。

上面这些是前几天写的，因为有事，所以写到这里就搁下来了。在正要继续写的时候，收到您元旦的来信。

儿搞的是“语法学”，不是“修辞学”。其实，“语法学”“修辞学”都是中文系二年级学生应讲授的课程，总名叫现代汉语（二），儿将来讲课时也不只讲“语法学”，还要讲“修辞学”。但因为“语法”这门科学很深奥，讲课的时间是占“现代汉语”的讲课时间百分之九十几，而“修辞学”只占百分之几，所以凡搞“现代汉语”（二）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钻研“语法学”上，“修辞学”只是附带搞一搞。因此，儿说儿是搞“语法学”的。当然，若说是搞“语法修辞”的也对。但若说是搞“修辞学”的那便不是了。

儿在写给您的信上写了“无亦乐乎”一句，本是“不亦乐乎”之误。因为“不亦乐乎”见《论语·学而》篇，引用时，不应随便更改哪一个字。 “无”“不”等字的运用，不是属于“修辞学”范畴的问题，它们是虚词，虚词的运用是属于“语法学”范围的。 “不”和“无”的用法很多地方不相同，但用作否定副词的时候，它们还是通用的。例子很多，而且都有出处。如：《书·洪范》：“无偏无党。”《墨子·兼爱》篇《汉书·谷永传》注，引作“不偏不党”。《论语·学而》篇“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汉书·谷永传》引作“居不求安，食不求饱”。《礼记·月令》：“五谷无实”，《吕氏春秋·孟秋纪》作“五谷不实……”至于孩儿所说的“无亦乐乎？”这是自己生造出来的。您这次把这问题提出，使儿的“粗心”受到一次“打击”，好极。

此学期转眼就要过去了。在儿的生活史上，这学期是最有意义的一页——因为新的开始，是从此起步的。正好像一颗种子刚刚冒出嫩芽的时刻，又好像远航的船儿刚刚离开海岸的时刻。当然，嫩芽是否能变成华茂的大树，船儿是否能驶到遥远的目的地，得靠嫩芽和船儿的不断努力。

到现在为止，儿一共写成了《动词作定语一定要带“的”字》《动词作状语试探》《关于“一样”“似的”的词性问题》《把“词类”和“字类”区分开是必要的》等文章。虽然这些小文章是“读书札记”，但儿还是很高兴（但不是冲昏头脑），把它们看作在“嫩芽”上第一次冒出的几片幼稚的绿叶。

本来领导上决定在今年暑假以后才让孩儿参加工作的，但最近据说下个学期（即寒假后）就要孩儿担任辅导工作了。这使儿有些胆怯。胆怯的原因有二。一是自己的“本钱”不够，怕给同学们答疑时不能很好地解决问题；一是要辅导的是二年级的同学，他们和儿同过一年学（儿若读本科的话，现在还仅是三年级），只比他们早读一年书，现在就去当他们的辅导老师，工作之难以进行是可以想象的。现在系领导还没有通知，也可能不搞，但儿已做好思想准备，加紧钻，希望能经得起考验。

儿和漱谷现在越来越好。朋友们都很羡慕我们在私生活上所得到的幸福。至于同居的问题，原来我们打算在今年暑假，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行，因为漱谷下学期可能到北京学习，到中国科学院办的语言研究班学习。（虽然领导还没最后决定，但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写得不短了。祝您健康！

儿　义上　1957.1.16

再：

1.到现在才把钢笔管子买到，所以信延到现在才发，又发迟了。

2.相片还没有照，现把漱谷的先寄给您，她的这个相片是去年照的。

3.沈镜祥的《测量学》还没买到寄给您。上一次寄一本爱维诺夫的《普通测量学》给您，不知收到否。《世界知识》还没替您订，这是因为儿近来买东买西，又要寄些钱回家，所以手头有些拮据。这个星期天上街一定替您订。

儿　义又上　1957.1.25

还有，纪念邮票儿收集到几十张，下封信再邮寄给您。

【2】三月二十三日

父亲：

春节前给您寄沈镜祥的《测量学》一书，前几天忽然退了回来，不知什么原因。今天收到您三月一日的来信，才知您的住址还不变，所以又重新将它寄出，请查收。

上一次是儿粗心，在寄信时忘了把漱谷的相片插入。现在连同邮票寄给您。

因为工作的需要，这个学期漱谷还不能到北京去学习，下个学期 ——即暑假后——才去。但还是不一定的。我们做这样的打算：如果她下学期到北京学习去，那我们的婚事就在寒假期（明年二月间）举行，如果不去，那就在国庆节（今年十月一日）举行。不知好否？

此学期儿已正式担负了“助教”的工作。前信曾提过。工作的内容是这样的：每周上两节“实习课”，每二周做一次答疑。由儿辅导的是二年级的第一班。二年级一共有六个班，给他们上“实习课”和答疑的老师一共有四位。除儿以外，一是一位教授，他是主讲兼这工作的，这位老教授也是儿做学生时的老师。二是一位老助教，他当过两年研究生，以后又当了两年助教。三是一位和儿一起留下来的新助教，但他是本科（四年）毕业的。由于儿的学历不够（专科毕业），系统地钻研的时间又很短，加以辅导的是二年级的同学（他们读一年级时儿读二年级），所以开始工作的时候，碰到了不小的困难，最主要的是学生们的轻视，不容易建立起作为一个教师的威信。起初儿也不能冷静地处理这一问题。比如，第一次上课时，看到学生们表现得不是太好，下来后便灰心丧气。差点失掉了信心，觉得领导上不应该过早地把这工作交给儿干（按原来的计划，儿是在下学期才开始工作的）。现在，经过上了几次课和做了两次答疑，学生们逐渐改变了对儿的态度，那就是说，儿的威信开始建立起来了，第一个难点度过了。然而，儿知道，往后走下去，困难还是很大很多的。比如搞“答疑”（即规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回答同学们在学习中所发现的问题），虽然勉强应付得过去，但感到非常吃力。因为自己懂得的东西实在不多，面对面地回答几十个人的来自各方面的问题，当然不可能“左右逢源”。儿有时自嘲，儿是在用“小本钱”做“大买卖”呢。为了搞好工作，必须把“小本钱”变成“大资本”，这是儿的决心。当然，由于这学期有工作，不可能和上学期一样每天看书，但儿还是打算尽量争取用较多的时间来系统地提高自己。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大力防止自满情绪的滋长。一个支委同志在批评儿有自满情绪后严厉指出：“千万不要因为从专修科毕业生中留下来的只有你担负工作，而以为你自己比别人好得很多！”儿把这句话作为在工作中和学习中检查自己的准则之一。

几个星期前曾有一位叫张建中的同志来此找儿，那是星期六晚上，儿已到艺术师院玩去了，所以没会到他，非常遗憾！他的来访，是邻舍一位同志在儿回来后告诉儿的。

祖母这老人家，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应由叔叔、婶婶来供养。不过这也难怪得叔叔，他是一个好人，但也是一个不能自主的人，婶婶完全支配了他。所以，儿曾经给哥哥写信，叫他好好供养祖母，并且告诉他，儿愿意负担她老人家的生活费用。今后儿拟每月寄六七元钱给她。

谈到寄钱，儿有些为难。如果不买东西的话，每月可以寄出10—15元，但寄给谁呢，往往感到为难，光寄给哥哥吧，过去得到三叔父的帮助实在太大，过意不去，特别是怕三叔母说闲话；寄给三叔父吧，又看到他目前的生活过得安定些。以前接三叔父一信，他说祖母曾借人家几十元，叫儿代她还，儿回信给他，说儿愿意替她老人家还债，但要等到七八月间才行。既要替祖母还债，就得把每月的盈余的一部分积蓄起来，既要积蓄一部分，就必然影响寄出的数目，也就增加了“寄给谁呢”的为难。儿觉得，自己少用一些，“给浅水鱼添一点水”是非常愉快的，就是这为难不好解决，您看怎么办好呢？

至于您以后需要什么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或是需要一些钱用，尽管寄信来，切不要看到了上面说的那几句话而不寄。儿没有钱用时可以到漱谷那里去拿（过去一直是这样），她的家庭负担较轻；所以不管怎样，儿的生活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写到这里吧。祝您健康！

儿　义上　1957.3.23

“图案”有时间上街就买寄。

【3】五月二十一日

父亲：

五月一日的来信收到了。

前个月，我们从各方面考虑了一下，觉得条件已够，所以已在春假期间（四月四日—七日）结了婚。因为决定得太匆忙（四月一日才决定），时间很挤，要买东西和办手续，所以不能事先告诉您以及家中的人。婚礼是四日晚上举行的，怕浪费太大，所以只请老同学们吃吃糖果，热闹热闹。结婚相片本来已照了，但那是一位朋友自告奋勇地替照的，他技术差，所以照坏了，以后要补照一个，然后再寄给您和祖母、外祖母她们。

在收到您这封信的时候，差不多所写的东西都已寄到外面（杂志社）去征求意见去了，手边只有这一篇《谈词和词素的类名问题》 。这是最短的一篇，只能算是语法札记。最长的是不久前寄出去的《动词作状语试探》，一万多字，是前学期写这学期修改好的，虽然还很粗糙，但也勉强可算一篇论文。那篇文章没有留底稿，所以不能寄给您。现在寄给您的这篇小文章虽很短，但也是动过一番脑筋的，所以还能多少反映孩儿的业务水平。

图案画册，还没看到好的，所以还没买。

近来儿工作得很顺利，学生们对孩儿虽然谈不上尊敬，但已没有什么轻视的态度。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人，不敢要求过高，所以暗自欣慰。今后几个礼拜中，恐怕是顶忙的时候了。原因有两个：一是孩儿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倍，——代一个正在生育期的女同志上二年级第二班同学的实习课（包括答疑）；二是考期将近，学生们都在加紧准备功课；因为他们细心一些，认真一些，钻研得深一些，所以提出的问题也多一些，难解决一些。为了应付这种“局面”，儿自己也在紧张地系统地“复习”功课呢。

这个星期天打算上街一趟，主要是买鱼肝油丸给您。请查收。

祝您健康！

儿　义上　1957.5.21

【4】六月二十六日

父亲：

六月十二日的来信收到了。

鱼肝油丸已买了两瓶，但拿到邮局去寄时，邮局的负责同志却说现在已有了新的规定，不能寄了；但他们又说，假如您能从您所在地的医生那儿找到一个证明，那就可以寄了。您能不能叫医生打个证明来呢？证明一来时，马上就寄给您。

最近写成了这篇文章，里面的一些结论是自己近两三个月来探究的成果，虽然不一定正确。现在把底稿寄给您，请代存，并提提意见。

一方面怕此信超重，另方面近来很忙——忙于审阅考卷，所以不能写长。

图案有时间就买寄给您。

儿和漱谷都好，勿念。

祝您快乐！

儿　义上　1957.6.26

附寄的相片是三叔的女孩月桂和关桃的，是三叔托儿转寄给您的。

【5】八月二十四日

父亲：

八月二日的来信昨天由一位朋友转来。

暑假一开始，儿就到院本部（原来住在南湖分部）来搞函授工作，至今将近一个月了。函授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呢？——原来是这样的：华中师院附带办函授教育，函授生都是一些还没达到大学专科毕业水平的初中老师。这些函授生平时在自己的教育岗位上边教书边学习（由师院寄学习材料），一到寒假和暑假便集中到这儿来，由比较有经验的教授面授一些系统的知识给他们。学中文专业的一共有五六百人，今年暑假他们学到“语法”部分，除主讲的教师一人以外，还需要辅导教师。儿就是搞辅导的。辅导的内容和上学期在系里面搞的工作差不多：一是上实习课，一是答疑。不同的地方是学生都是一些教学多年、上了年纪的人，给他们上课或答疑的时候感到很不自然。这一工作后天就要结束了。工作结束后还有两个礼拜左右休息。

去年和儿同时毕业的中文科同学一共60多人，留在本系当助教的一共14人。最近，由于学历不够，其中12人被调到中学或中级师范学院当教员去了。存下两个，一个是孩儿，一个是一位姓全的同志。那位姓全的同志曾到北京学习一个学期，所以没有被调走；孩儿呢，也许是搞过辅导工作，以及学习上不算偷懒吧，也没被调走。今后，不待说，要以更大的努力来答谢领导的重视。

（福义插说：一年以后，姓全的同志也被调走了）

图案画册还没有买到。前几天曾寄给您一本有关黑板画的小书，不知可用否？这几天工作完后到汉口去一趟，如果有好的图案画册，一定买寄给您。

刚刚领到薪金。现寄给您20元，如果不够用，请快写信来。

漱谷很好。

怕延迟寄款的时间，此信写得太潦草了，请原谅。

祝您健康！

儿　义上　1957.8.24

【6】十月十五日

父亲：

来信收到好几天了。

儿曾寄给您“图案图册”和《中国语文》各一本，您的信中没有提及，大概您还没有收到。在那本八月号的《中国语文》上，发表了儿的一篇叫《动词作定语要带“的”字》文章。那篇文章虽然写得不长，但它是儿的处女作，同时又是发表在一个大刊物上面的，所以感到很有意义。在那本《中国语文》里面，还附有发表在我院《函授通讯》上的一篇短文，从那篇短文里可以看到儿一年来是如何学习语法的，因为所谈的都是自己的经验，所以也把它寄给您。

新的学年开始了。在这一学年中，儿已订了进修计划。目的和要求是：在具有一般知识的基础上，深入钻研前人的论著以及努力探究一些新的问题。“进修”是分两条线进行的。一条是读书，好好地领会前人的见解，这是一个摄取知识的过程；一条是做小专题研究，这是一个实践的过程，巩固知识的过程，同时也是获得更新的知识的过程。在这一年中，打算寄出6—8篇札记或短论，要求其中一部分达到能发表的水平；另外，选择了一个题目，进行研究，在明年暑假前写出一篇论文，这篇文章的题目是“主谓结构作谓语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

此学期儿的工作任务比前繁重得多：要给二年级的四个班上实习课和答疑。但，有信心完成任务。

不久前曾写成《“我喜欢他诚实”和“我认为他诚实”不同在哪里？》一文，不长，但很有自己见解。近来，因身体不太好（神经衰弱，失眠！），所以没有动笔，也很少看业务书。现在，在快要在科学的征途上迈开脚步的时候，觉得努力和健康这两样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

漱谷还在艺术师院教书。她不到北京去了，因为她们学院不负担方言调查的任务，所以不能也不必送干部到语音研究班去学习。说说她的“文化水平”吧。在当大学生的时候，她的学习搞得很不坏。我们俩究竟谁的水平高一些呢？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一个人不可能门门科学都精通，可能在这一点上儿比她强，在另一点上她又比儿强。所以只能回答：差不多！她对语言学很感兴趣，去年在艺术学院教的就是汉语。我们曾经下决心在向语言科学进军的道路上并肩前进。在语言学的范围中，语法学儿比她强，语音学她比儿强。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她的道路变了，因为从今年开始，他们学院已没有“汉语”课，所以她已改教了古典文学。她的古典文学基础本来就比儿好，现在一教，在备课的过程中钻懂了很多东西，更不能和她比了。不过，从发展上看，儿的学习条件比她优越多了。因为儿是“正规”的助教，在中国语文系中专搞语文学科的某一专业。“语文”这门学科底下是包括很多很多专业的。“语文”包括文学和语言。文学底下又分古典文学、文学史、现代文学、苏联文学、世界文学等。语言底下又有语言学概论、古汉语、现代汉语等。在这些小部门下面还要分。如古典文学又分为先秦文学、汉魏六朝文学、唐宋文学、元明清文学；现代汉语又分为“现代汉语”（一）（包括语音、文字、词汇）和“现代汉语（二）”（包括语法、修辞）。在正规的中文系中，每一个小部门都有人负责的。比如在本系所有的古典文学教授、助教当中，有一些是搞先秦文学的，有一些是搞元明清的……又如，“现代汉语（二）”这一部门，搞它的就有一个教授和四个助教（包括儿），任务有两个：一是帮助老教授教学，一是读书，不断地提高自己，而且从时间上说，读书的时间要比工作的时间多好几倍，所以，进步有了很好的先决条件。可是漱谷呢，她是在艺术师院教语文，在那里教语文的一共只有四人，程度差不多，没有什么教授（指语文方面的），所有的任务都由他们四人分担：每人教两个班，教学内容呢，包括“语文”科所有的内容（现在已不教语言学方面的知识）。虽然她教的是高中二年级程度的学生，但备课和上课不能不用去大半时间，再加上每周四要作文一次，每一次都有一百多篇作文要改，便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了。就这样，她的全部时间是工作，没有什么系统的读书时间。虽然在工作中可以提高自己，但条件远不及儿的了。我们现在所搞的专业虽然不同，可是这不同的专业却是息息相通的，因为都属“语文”；而且，我们都是学中文的，对“语文”方面的专业至少是有基础知识，所以还能常常讨论一些问题。

哥哥现在的通讯处是：海南岛崖县羊栏区红花乡小学转红花乡一社。他还是在那儿当会计。他和叔父之间似乎有很大的隔阂，这一点早有感觉，但不好说，只好闷在心里。

三叔父来信说，娘和强弟在西坊，娘已加入担鱼的合作组。

写得不短了，再谈。

祝您健康！

儿　义上　1957.10.15

【7】十一月十八日

父亲：

在忙的时候，日子是过得最快的了！收到您上一次的来信还不觉得久，但又在收到您十月三十一日信的今天，屈指一算，也将近半个月了。

《文史哲》十月份的买不到了，十一月份的今天早上已寄去，请查收。

这学期来因为工作多，加上每周都要用两天时间来“反右”“鸣放”，所以感到时间很挤。不过，忙，总是很愉快的。

虽然忙，近两礼拜来也挤出了一部分时间来把《试论复指主语的“自己”和充当小主语的“自己”的区别》一文做了一次彻底的修改，把论点提得更明确，并且补充了一些新的例句。此文今早已寄给《中国语文》。

儿的身体虽然不大好，但希望不会因而停滞不前。前进只有前进才是人生最大的愉快。儿将努力地在十年八年内把自己提高到接近专家的水平，并且在政治上积极争取进步，使自己成为一个又红又专的对祖国有用的人。至于提高到本科的水平，这已不是儿现在要争取的了，本科的学生就是儿的学生呢。

漱谷很好。

还要给三叔和哥哥写信，此信只能写到这里。

祝您健康！

儿　义上　1957.11.18

最近和漱谷照了相，现寄您一张。另外儿也寄三张回家去，一送三叔，一送娘，一送嫂嫂，并叫三叔把它给祖母她老人家看看。

【8】十二月三十一日

父亲：

最近学院掀起了下放干部到农村去参加体力劳动的高潮，下放的干部将在农村中从事三年或更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这是党的英明的措施，是改造知识分子的最好的途径。所以对知识分子来说是一项最大的喜讯。儿曾经积极争取下放，但因为儿的工作多，没被批准。现在全院已下放了二百多位同志。

儿近来的工作任务又比以前重了一些，以前负责二年级的四个班的实习课和答疑，现在已负责五个班。

元月中旬，全院师生都要到学院附近的东西湖去进行体力劳动，时间是半个月。

家中情况不大清楚。哥哥总是和儿联系得很少，前寄给他一张蚊帐，很久以后才收到他一封短信，又寄他卫生衣一件，还没收到他的回信。三叔父和儿联系较多，但家中近况也没有谈，大概是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可谈的吧。三叔父近来身体不大好，儿曾寄他卫生衣一件以及近十元的中药。

因为忙，系统看书的时间大大减少了，要写什么东西更是不可能。

漱谷近来身体还不坏。到元月份她就要生小孩了，小孩生得太早了，这是一个大包袱。

十二月份的《文史哲》同时寄出，请查收。

祝您新年快乐！

儿　义上　1957.12.31

【福义插说】本年发表以下文稿：

《动词作定语要带“的”字》，《中国语文》1957年第8期。

《谈谈关于语法学习的几个问题》，《华中师院（报）》195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