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武诗三首（选二首）

[汉]

李陵

其一¹

良时不再至²，离别在须臾³。

屏营衢路侧⁴，执手野踟蹰⁵。

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⁶。

风波一失所⁷，各在天一隅⁸。

长当从此别，且复立斯须⁹。

欲因晨风发，送子以贱躯¹⁰。

其二¹¹

携手上河梁¹²，游子暮何之¹³。

徘徊蹊路侧，悢悢不得辞¹⁴。

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¹⁵。

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¹⁶。

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¹⁷。

注释

1 此诗最早见于萧统《文选》，题作李少卿（李陵）《与苏武诗》，选录三首，此为第一首。从南朝宋的颜延之开始，历代学者多怀疑苏武、李陵赠答诗系后人伪托。从五言诗的发展规律看，西汉还不可能有这样成熟的五言诗，它与东汉末年产生的古诗风格相近，显系伪作。虽被怀疑为伪诗，但不失为优秀的抒情诗，在历史上影响颇大。本篇写送别，感情深厚真挚，语言朴素自然。沈德潜在《古诗源》中称此诗“一片化机，不关人力”，颇为中肯。

2 良时：指在一起的美好时刻。

3 须臾（yú）：一会儿，片刻。

4 屏营：彷徨。衢路侧：大路旁。衢，四通八达的大道。

5 踟蹰：徘徊不前。此句言与友人手拉手地在田野中徘徊。

6 “仰视”二句：奄忽：忽然。逾：超越。二句是说：抬头看到天边的浮云在飘动，一忽儿原来在一起的白云便你追我赶，风流云散，彼此天各一方了。

7 风波：因风而波荡，指浮云被风吹动。失所：离开原来的所在。

8 隅：角落。

9 “长当”二句：言从此将要长久分别，现在我们姑且再在一起停留一会儿吧。斯须：一会儿。

10 “欲因”二句：因：依，托。晨风：即鹯，形状象鹞鹰，飞得很快。发：起飞。贱躯：对自身的谦称，犹言卑贱的身体。二句意谓：我愿托附在晨风鸟的翅膀上，亲自送你远去。

11 此诗为《文选》所选李少卿（陵）《与苏武诗》三首之二，描写了与友人临别依依的感情。诗中以日月相望，喻与朋友分别后彼此天各一方的相思之情。本来此别是永无会期的，诗中却云弦望有时，并以彼此各崇尚明德相勉，表现出一片缠绵悱恻之情。

12 河梁：桥。

13 “游子”句：言天涯漂泊的游子在日暮之时将向何处而去？游子指苏武，也兼指送行者李陵，因彼此都漂泊于异乡。

14 悢悢 （liàng）：惆怅。辞：分别。以上两句是说：他们在路边徘徊踟蹰，心中无限惆怅而无法分手。

15 “行人”二句：行人指苏武。两句意谓将要远行的人归心似箭是留不住的，只好彼此各道“永远思念”便分手了。

16 “安知”二句：弦：半个月亮称弦，有上弦、下弦之分，因半圆形的月亮像张弓弛弦故名。望：满月，指农历十五日的月亮。诗词中常以月亮的圆缺比喻人的离合。两句是说：怎能知道我们不像日月那样，虽然一在东、一在西，但还可遥遥相望啊！

17 “努力”二句：崇：崇尚。明德：完美的德行。皓首：白首，喻年老。期：此指约定的时日：即白首之年。这两句是说：让我们彼此用心培养完美的品德，在终老之年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