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孚灯

我跟奶奶住在一起时，她一直用的美孚灯。几乎是所有人都装上电灯之后，她才谨慎地接受这个新事物。但装了电灯后没多久，奶奶就告别了人世。

小时候我们就着这么一点点灯光看书、写字，奶奶还能做针线活。看看现在，我们的吊灯上有七八个大灯泡还觉得不够亮，真佩服那时候的人们眼力好。也难怪，那时候谁会每天对着电脑、iPad等各类电子屏幕呢？

奶奶家的第一个美孚灯是简陋型的，不幸被我打破了。那灯放在狭小的桌子上，已经是颤悠悠的，小孩子动作大，这件重要的家具就被我给毁了。奶奶心痛不已，对当时的她来说，这也算一个大“家电”了。美孚灯在供销社的杂货店里有卖的，也卖到一块五左右一盏。想想那时候，一分钱就能在学校门口的小店里买到一大包“泡卜”（爆米），里面还附赠一个迷你的铁皮小玩意儿呢！那时候一块五是个很沉重的数字。

但灯是必需品，总不能每天晚上一吃完饭就黑灯瞎火地坐等睡觉吧？于是奶奶狠了狠心，去买了一盏新的美孚灯——白玻璃的灯罩，青铜紫的灯座，比旧的个头要大一些，玻璃灯罩也似乎更厚实一些，里面的机关也更精致。于是我忍不住又时常去拨弄那个调节灯芯的齿轮，把灯芯捻到最大处，这样火焰更大，灯更亮。奶奶发现了会马上调整回来，怕费油。我抱怨太暗，奶奶说，她们以前用的是棉纱豆油灯，更暗呢，现在这灯多好啊，有明亮的灯罩可以挡风，火焰也不会像豆油灯那样一跳一跳的了，这是洋人用的呢！当时在她心目中，这种新颖的照明用具可能就是最合理、最先进的照明方式了。难怪后来有了电灯，老人家简直无法接受这么个令人费解的新事物！

现在，我们也偶尔能从古玩旧货市场里看到美孚灯的影子，造型要精致和高贵得多，灯头甚至有银制或铜制的，灯座的造型和材料更是千姿百态，陶瓷、玉石、玛瑙、金银……十分豪华奢侈，想必是当年大户人家的用品，如今流落到民间了。想想当年又有多少大家闺秀，就着这摇曳的灯火飞针走线、描龙绣凤呢！

2014.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