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古有所思^（1）

昆仑之竹谐凤声，十二律吕相和鸣。何如张乐洞庭野，音繁调悲众仙下^（2）。鸿鹄翔四海，中路方徘徊。阊阖长风忽相送，顾盼已觉心神开^（3）。我所思兮千里万里，东风澹澹吹海水，笑撚花枝且欢喜^（4）。

【注释】

（1）《有所思》本系汉初乐府“鼓吹铙歌”中情歌：“有所思，乃在大海南”，叙女子和情人断绝事。文氏以“我所思兮千里万里”首三字作题，前加以“古”字，暗示沿用汉乐府旧题而另赋新意。从全诗意境看，很可能作于十二年湖湘漂泊到十六年入仕之间（1886—1890），具体时间难定。（2）“仑昆”二句见《汉书·律历志》上：“黄帝使冷纶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阴，取竹之解谷（古山谷名）生，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比黄钟为宫，而皆可以生之，是为律本。”律吕，乐律统称，古代乐律有阳律、阴律各六，合为十二律。“张乐”句，见《庄子·天运》：“帝张咸池（乐章名称）之乐于洞庭之野（广漠之野）。”“音繁”句为诗人想象，《咸池》乐章中繁复悲壮音调，吸引众仙纷至。《天运》中这节写北门成与黄帝论乐，述自己闻乐的心境变化，从惊恐到松弛，到精神恍惚，把握不住自己。道希借用这寓意，藉神话乐音的变化，表达自我心境和氛围的变化，从一种清幽、宁静转向热烈、悲壮。（3）鸿鹄：天鹅，又称黄鹄。阮籍《咏怀》其八末四句：“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前贤释这四句，多主阮籍宁屈身下位作燕雀，不附司马氏求显位；也有释为短翮力弱，追随不及黄鹄，宁与燕雀伍（见黄节《阮步兵咏怀诗注》）。道希却从积极指向上以“鸿鹄”自喻，中路徘徊，只是探索方向。阊阖：传说中天门。屈原《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顾盼：回顾、观望，含有踌躇满志之志。四句一气直下，鸿鹄正“中路徘徊”时，忽得天风相送，青冥高举，顿时心神开朗。（4）“我所思”句既喻所思广远无垠，也隐喻怀抱之宽广。澹澹：水波微动貌。宋玉《高唐赋》：“水澹澹而盘纡兮。”曹操：《步出夏门行》：“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前后两句紧连着，后者补充前者，隐喻前途风平浪静，海水溶溶，无险恶征兆。笑撚花枝：用《五灯会元》佛典：“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寂然，惟迦叶尊者破颜微笑”（参阅道希为万潜斋《壶天石隐图》题诗注2）。表示不仅心神开朗，且进入顿悟境界。

【读记】

这是首形容变化着的心境、情绪之诗，“中路徘徊”时顾盼前景，豁然贯通、心神开朗，进入到顿悟境界便戛然结束。何时、何地、何事都不详，但与出路前景有关基本可以肯定。如此欢快情绪在芸阁诗中罕见，估计系前期之作。道希善用七古写突发性难以捉摸之心境，如后一首《夜坐吟》。两首诗，两种完全不同之情境，甚至难以用忧、喜来概括。比较起来，此首兀突中较平易，还有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