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田田的故事

魂牵梦绕 作者:叶延滨


田田的故事

星期天

儿子已经三岁半了,什么事都自以为明明白白,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最不喜欢上幼儿园,最喜欢星期天。“田田,明天是星期天了。”“哦,坐车去看奶奶喽!”儿子的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三年前因肺心病住进了医院,一住就住成老病号了,现在还离不开病房里的那根输氧管。儿子打一记事起就每个星期天和我们一道去医院看奶奶,他所有的星期天都是在医院过的。有时候我和他妈妈觉得孩子的星期天被我们剥夺了,很过意不去,但孩子不这么看。他以为星期天就是让大家上医院的日子,如果平时我们上医院让他知道了,他会很奇怪:“今天是星期天吗?不对呀,星期天我是不上幼儿园的。”

看奶奶是孩子每个星期最重要的活动,走得最远,要穿过这个城,从东城到西城;花的时间最多,从早上八点出发到下午三点回到家里。儿子每次都是在电车上睡着了回到家里接着睡,醒来已是傍晚了。当妈妈的为了给孩子一点补偿,便带着儿子上对面的商场转一圈,再买上一块冰淇淋,儿子的星期天便过去了。一个三岁半的孩子刚好已有整半年的时间是在这样“上医院看奶奶”中过去的,我们这些大人难免都有劳累感,儿子却从不厌烦,每逢星期天睁眼便是一句:“看奶奶!”

宿舍的门外是公共汽车站,星期天人多常挤不上车,挤上车后儿子知道自己的座位是售票员面前的那个小台,坐上去冲售票员阿姨一笑:“谢谢阿姨!”脾气再大的售票员也从没对儿子占据自己的工作台表示不满。坐了汽车又转电车,下了电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这段路儿子是没有力量坚持走完的,妈妈抱和爸爸背,是儿子在星期天提出的最主要的要求。自从儿子满三岁以后,很了不起的一个进步就是在这段路上不再说妈妈抱爸爸背了。他知道爸爸提着的是一大锅炖汤,奶奶爱喝肉汤,这锅汤足够奶奶放进冰箱吃上几天。妈妈拿的是奶奶电话上要的东西,水果、杂志、衣物、香皂、牙膏……儿子会心疼人了,于是轮上我们俩说:“爸爸背一会儿吧?”“妈妈抱一下吧?”儿子实在走不动了爬上我的背还说:“我长大了开直升飞机让爸爸妈妈坐飞机看奶奶,好快好快啊!”

等待孙子是奶奶一周最盛大的外事活动。刚入院那阵子,亲朋好友、上级下级来的人真不少。后来一年两年过去了,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忙,来的人也就渐渐稀了。逢年过节还是有人来探望的,平时让老人家最挂在心上的就是孙子星期天要来。为了迎接孙子,奶奶早早起床,陪伴的保姆要忙一两个钟头,为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梳头、洗脸、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老人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等着,等小孙子咚咚的脚步声还有那又脆又响的一声:“奶奶!”这时老人浮肿多皱的脸上全是笑容。连保姆都说:“老太太住院久了,脾气大了,只有看见孙子没脾气,小孙儿喊几声是最好的补药。”儿子在小小的病房里没什么好玩的,坐奶奶的手推车,到阳台上看树枝上的小鸟,去护士的办公室称体重量身高……但对老人来说这是过节,是受病痛折磨六天后唯一的欢乐。

儿子在家很淘气,又娇惯。但在医院里总给我们长脸,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和奶奶拉拉手!”“亲奶奶一下,再亲这边一下!”“给奶奶画一个飞机!”……叫人奇怪的是,在家里吃饭又是要讲故事又是要看动画片,在医院吃病房极无滋味的午饭,儿子吃得津津有味让人怀疑。这事也让老人家开心,因为这是她提前一天订的饭菜。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钟体力坚持不下去了,老太太才恋恋不舍地说:“再喊一声奶奶……”看着奶奶睡下了,儿子挥挥手跟着我们出了病房。一坐上车,儿子就耷拉下头呼呼入睡,这个星期天又过完了……

儿子名叫叶田田

“这是我儿子,名叫叶田田。儿子,叫叔叔……”“我不叫叶田田,我叫叶直飞!”儿子总是爱这样在客人面前抢着介绍他自己的新名字。一般人很不容易理解他这个名字的含义,儿子一看对方布满疑云的脸,便补充道:“叶田田是爸妈取的名字,叶直飞是我自己起的名字,直飞就是直升飞机,波飞就是波音飞机,这个你还不知道?真笨。我属马,我最聪明!”儿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客人没听明白,于是我对儿子喊道:“减少数量,提高质量。”儿子安静了。他还不满四岁,他说话晚,两个月前又在舌头下剪一刀,于是就像商场剪彩后人山人海,儿子的话也同开闸般地多。一多就说不清楚,于是我们便为他拟了这条口号,挺管用。一说,他就安静两分钟。

儿子自作主张给自己取名字,已不是头一回了。两岁时儿子开始说话,不说“我”也不说“田田要”,而是自称“嗲嗲”,给自己取了这么个怪名字,全家人谁也不知道出处何在。这么个怪名字在儿子反复使用的情况下当爹当妈的也嗲嗲长嗲嗲短地喊起来,一直喊到儿子进幼儿园。“儿子,上幼儿园不能再叫嗲嗲了,对不?老师问你叫什么,怎么说?”“我叫叶田田!”叶田田这个名字被儿子接受了大约有半年,半年后就想出来个叶直飞,一直使用至今。一般来说在正式场合,如上幼儿园、到医院,儿子承认叶田田是他的名字,其余场合忘不了声明他是叶直飞。

儿子给自己取个与飞机有关的名字也有原因。他一直非常喜爱飞机。他出生以后买过各种玩具,布娃娃、绒毛狗、下蛋鸡、小汽车、玩具枪、小火车……在他两岁生日的时候他妈妈给他买回一架电动直升飞机,自那以后,儿子要玩具就只要买飞机,上商场一旦看到家里没有的飞机玩具就会赖着不走。“儿子,今天妈没带那么多钱,明天来买好吗?”儿子恋恋不舍地走了,但第二天他会不断念叨:“妈妈,我们昨天在商店看见什么了?”“妈妈,你说我们今天有个什么事要办呢?”就这样,儿子有了几十架大大小小的飞机,至今热情不减。上个月在一家新开的商场见到一架标价一万八千元的飞机,“我真爱得不得了!”为了这个“不得了”,我们对他进行了一次奔小康的教育:“田田,爸爸打字你别捣乱,我们一天给你存十元,存上一千八百天,到了2000年你十岁了,就可以买回来。”于是这个月他每天一睁眼就问:“今天是2000年吗?”

儿子的爱好专一得让人感动,他爱画画,百分之九十画的是飞机。他画直升飞机画得真不赖,还有战斗机、波音飞机加上他想象的下一代飞机。“儿子,下一代是什么意思?”“就是现在的都打烂了。”儿子第一回上幼儿园图画课,老师让他为一朵花着色,儿子把纸翻过来,画了个飞机交上去,弄得老师有了意见:“你们在家教过他画画吗?”接孩子时老师特意问了这一句。我责问儿子,儿子答道:“我怎么能画那些太简单的东西?”儿子对飞机的热爱常给家里带来许多麻烦。晚上看电视,只要一出现飞机,那么今晚麻烦大了,一是不能换频道,二是儿子不再按时睡觉,要坚持等这架飞机再飞回来。看着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痴痴等待,全家吓得多少天不敢再开电视。

如果你来我们家做客,你问我儿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飞机?”儿子会给你一个认真的答复:“不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是飞机变的,从外星飞到妈妈肚子里的!”对儿子这个关于自己身世的说法,我和他的妈妈都不打算去作什么纠正,有什么说法比这个更让儿子自豪的呢……

不想长大

儿子的生日很好,四年前出生的时候按阴历是正月十五,今年他满四岁了,出生日再一次凑上个好日子,是大年初一。他是1990年2月10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两种历法的差别让他老是在大年初一和正月十五间过生日。儿子是个有福的孩子,他给这个小小的家带来了不少的欢乐。今年过他的生日,对他说,你又长了一岁了,真是看着看着就长大了。儿子问,我会长大吗?回答他,会的。再问,我长大了爸爸妈妈呢?答,爸爸就变成爷爷了,妈妈就成了老婆婆。儿子哇的一声哭了,我不长大,不长大,我不要妈妈爸爸变老!

孩子很聪明,他奇特的想法让人感动。我是过了四十岁才得到这个孩子的,心里对他的疼爱真是说不出来。他的话让我感动更引起我的久久沉思。在四十岁以前,心里头几乎没有老了如何这个念头,过了四十岁,发现时间过得特别快,有时觉得岁月就像卫生间里那只拧不紧的水龙头,让生命在不知不觉中一滴滴地悄悄漏掉。在四十岁以前好像是在为生命做储备,总是在想还要干什么,总是不惜花费精力和时间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几乎不考虑花这么多的时间去做这件事值不值得,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却不计算为此付出的时间,以为那是取之不竭的一眼泉水。这几年才越来越觉得自己做每一件事都是在进行一次支付,付出的是自己全部生命的一部分,而生命本身已不是可以任意挥霍的了。也许这些想法和额上的第一条皱纹、头上第一缕白发一样是来自生命深处的一个讯号,提醒我想一想有关生命这个又老又新鲜的题目。

我们世世代代都面对一个基本的问题,生命的完成与延续,因为太老,这个话题引不起人们的兴趣,只有几个哲学家在那里苦苦地将其弄得越来越苦涩。更因为在这个题目下做的文章浩若烟海,让许多想涉及一下的人望而却步。我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解决不了天下人想解决、迄今又没有有效解决的这一难题,于是认真想想,在儿子不愿看到的那个并不遥远的“老了”到来前,自己如何使用这不算太多的生命库存。

我是一个书生,用时髦的说法是个作家,有别于其他行当的人,我有个性有价值的生命活动就是简单的“读与写”。应当说明这并不是最有价值的生命形态,如厨师生命形态有价值的活动就是烹调,他以自己的生命付出给其他生命体带来快乐和享受,歌唱家也是如此,只是快乐和享受的内容不同而已。读书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付出,同时还是生命的一种延伸。在我读书的时候,我不完全是此时此刻的人,我的生命伸向了前人所在的年代,与先人精神上的交流、对话,使多少年以来的人类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在我的生命里得以参与、重叠、压缩、延伸,这在生命时间上是一种向前延伸。在我写作的时候,我不完全是一种生命消耗,同时也是一种储存行为,我的思想、情感、才能这些生命的精华,也许有可能使我写出的某些文字有了可供他人阅读的价值,当他人阅读这些文字并有所感悟时,可以说我的生命时间向后得到了延伸。从这个意义上说,对我而言,生命的价值和时间得到了最为充分的实现。当然,这一切有一个必不可少的前提,就是自己写出的作品本身应有可读的价值。

儿子似乎不明事理又饱含感情的愿望,当然是不切实际的,但是一个四岁孩子说出的却是千百年来人们最根深蒂固的渴望——“长生不老”。大概这是生命本能的要求,否则无法理解一个四岁小孩怎么会与皇帝爷们想的一样了。其实做人的艺术就是支配时间和被时间支配的艺术。不是吗?请看画家怎么把他的一生凝固为一幅让人百看不厌的画,运动员又是怎样把他的一生压缩为破纪录的那零点零一秒……

梦与苹果

儿子自上小学一年级后,这半个月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小学给他的观感,毕竟和幼儿园不一样。看得出,这种不一样,有快乐也有苦恼。前几天他就给妈妈说,他上课举手老师总不理他。我们就开导他,同学很多,刚开学,老师会让你发言的。前天晚上,孩子如往常一样睡下了,不一会儿听见有动静,我们到儿子的小屋一看,儿子在梦中坐起来,曲臂举起左手,就像在课堂上等待发言。这让我们久久难以平静下来。好多天我们都在有意无意地讲,老师没让发言不是一个重要问题,重要的是,举手是表明你自己知道了这个知识。说归说,心里总希望这个“举手事件”早日了结。今天下午,儿子一回到家里,兴高采烈地报告,老师让我回答问题了。

儿子到了有梦的年龄了。而我也到了不在意梦的年纪了。

我是一个多梦的人。不是修辞意义上的多梦,而确实是一睡觉就会做梦。多年如此,活一辈子,一半在梦中,不算是夸张的说法。做梦多,多是那种做了也记不住的梦,也就不觉得做梦算个什么事,睡觉就等于做梦。

大概因为梦在一生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所以,对梦的态度也影响到做人的态度。做人最当紧处,是自己对自己有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决定一个人的处世态度。现实社会给人们提出许多做人的标准,市民有市民公约,学生有学生守则,就是当官也有各种对领导干部的要求,如果再加上其他各种场合中对人们提出的各种行为规范,一个人要遵守的行为标准数也数不清。我不是说太多也就没用,有规矩总比没规矩好。不准大吃大喝的规定多一些,总比大吃大喝的人多一些好。但人活一辈子,最能管住自己的,还是自己给自己提出的要求。我对自己也有要求。努力做得更好一些的话就不说了,只说最低标准。不知你遇到过这种情形没有,在某些诱惑面前,比方说,荣誉、金钱、职务之类给你提供了机会,只是让你取得的方式不那么光明磊落。天不知,地不知,只有自己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情形下你怎么办?我不是圣贤,有时我也会动心。但我从自己的经验得到一个标准,那就是如果做了这事,不会失眠,不会做噩梦,那么才去做。有人说你这标准也太低了。我也这么看,是低了一点。我之所以还觉得这个标准行之有效,一是对自己有个认识——自己是个愿意努力做得更好一点同时也是有着许多弱点的人;二是对这个社会有个认识——这是一个正在努力更进步一点同时也有许多罪恶诱惑的现实世界,所以不要做让自己会做噩梦的事。这只是个自律标准,不是人生动力,动力是激活人生的奋斗目标。但它确实是人生不可或缺的制动阀,人生如高速运行的汽车,没有制动阀后果会如何?这两年,“自律”这个词出现得多起来。自律就是自己给自己的人生安上一个制动阀。老百姓说得透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叫门就是做噩梦!

自己不做会让自己做噩梦的事,并不等于没有噩梦。对于刚进小学的儿子来讲,半夜梦里也在举手,这梦境对于一个六岁半的孩子,也真是过于沉重了。我有过类似的体验。我常常做两个相似的梦:一个是考试,总是看不清黑板或卷子上的试题。二是毕业分配,总是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在学校不是一个坏学生,但这种让人心怵的梦,竟然在我年过四十以后还常出现,可见人的青年时代并不都是轻松的流行曲。这两个梦境印痕如此深刻,它告诉我,青春的深层恐惧是:被人支配和无法自主。

如果人生与噩梦相伴,这是人生的悲哀。梦想,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人一生的奋斗,简而言之,可以说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美梦成真也就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了。我写了二十多年的诗,如果与梦联系起来,实际上,每一首诗都是我一个白日梦。真正的梦无法言说,所以它让我进入,又不给我记忆。白日梦依赖语言,它被称为诗,一旦你进入其中时,你只能意会,而无法言说。如果你读我的诗有这种体会,那么你证明了我的创造,谢谢。

儿子在举手回答问题时,除了表现自己是个认真聪明的好孩子,还有很功利的目标:多得小红花。得上三朵小红花,又可换一个苹果。这个苹果是纸剪的,但它是儿子当上小学生后的第一个梦想……

小儿画

过年,是儿子掌权的日子,掌权布置家。儿子的生日好,正月十五,今年的正月十五,他八岁。八岁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第一次掌权,特别认真。买了对联,买了窗花,买了财神爷,不止一个,仨,买了纸灯笼,还买回来十张“福”字。十张“福”字用得完吗?当外公的陪儿子去采购,一回家,外公就大声赞叹:“田田不得了,会讲价钱了呢!那小贩卖一元一张‘福’字,田田说:九元钱买十张,这就买回来了!”

家里真的喜气洋洋。大门上红对联,再加个特大号的“福”字。屋里只要是门就贴上“福”字,墙上还站着几个“财神”。中式的虎和卡通式的虎贴在衣柜上,大红灯笼吊在过厅里。谁从过厅过,红灯笼都要碰一下头。

小儿的这些过年道具,都是从街头小贩那儿买回来的。儿子汇报说:“很划算,比商场里的东西便宜多了,不买真傻帽了!”满屋子的喜气,满眼睛都是俗红,金光闪闪中的红。除了“福”字,在这些画儿上,还有以下的标语口号:招财进宝、恭喜发财、虎年大吉、财神到、展鸿图马到成功、创大业旗开得胜……“儿子,你这不是把咱家变成个地主家了吗?”“不对,扣十分,这是个农民企业家的家!”好吧,过年就是回家嘛,我们全家就在这农民企业家的家里过这个年。

在变成农民企业家之家的家里,在农民企业家带来的喜气里,有一排儿子自己的“年货”,他放寒假后画的六幅水彩画。这六幅画在A3号打印纸上的水彩画,一幅挨着一幅,在过厅里排满一面墙。儿子从小爱画画,最早爱画飞机,而且专画直升飞机,那时三岁,三岁画的直升飞机在整个院子里都有了名气,于是全院的人都喊他“叶直飞”,这个名字也是儿子自己取的。后来不画直升飞机了,但总有新东西画。我们夫妇不认为他爱画就会当画家,也没送他上什么绘画班。我知道他是在画心情,高兴了才画,画好了就高兴,就这么一回事情。这次贴在墙上的水彩画,是他的新作。以前都是用的油画棒、彩色笔作画,这次是“快八岁”的大孩子了,妈妈给买了“大人”用的水彩、水彩笔和画盘。这让儿子兴奋地完成了这六幅作品,全是照着世界名作涂抹出来的:圣诞树、果盘静物、阿拉伯的街道、秋天的树、花和花瓶、高山上的太阳——叶田田新作展。

真是奇迹。如果不是贴满了这些俗红的吉祥物,如果没有满屋子的恭喜发财和春节联欢标语口号,儿子的画,也许会是另外一个效果。太乱?太幼稚?反正不会像现在这么有活力、这么生动,让家仍然是我们的家,而财神爷们呆呆地看着我们怎么这样快乐!

小儿画,最美是小儿在画快乐。

春节的快乐已经过去了,但儿子的快乐还弥漫于这个家。那些颠来倒去四处贴满的“福”字、那些呆头呆脑却面慈笑善的财神,还和我一起欣赏着小儿的这一排水彩画。那些鲜活的颜色说快乐,那些稚拙的笔画说快乐。当然,这快乐不是每个人能分享的,它是小儿画,小儿不是画家,小儿画的是快乐,这快乐只给自己的家。

读小儿画,出现儿子画画的神态,专注,抿着嘴,脸上抿出个小酒窝。读小儿画,那是一种氛围,如月光,如音乐。月光太凉,音乐太文,小儿画说,这是我的家,我爱我的家……

1998年2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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