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

《短歌行》属乐府《相和歌·平调曲》。乐府有《短歌行》和《长歌行》，据《乐府解题》说，“短歌”和“长歌”是指歌声短长而言。曹操《短歌行》有二首，这里选的是第二首。这首诗先感叹人生无常，时光易逝，抒发自己壮志未酬的苦闷，继而抒写求贤若渴的耿耿赤忱，最后以周公自比，表达自己广揽人才以定天下的理想志愿。诗的开头虽嫌消沉，但全诗的基调还是高昂的，在深沉的忧郁之中激荡着一股慷慨激越的情绪，淋漓尽致地抒发了作者感伤离乱、叹息时光流逝、年华易老、功业难成和求贤建业的复杂心情。全诗往复跌宕，笔墨酣畅，苍凉激越，气韵沉雄，表现了曹操诗的基本艺术风格。

对酒当歌[1]，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2]，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3]。青青子衿[4]，悠悠我心[5]。但为君故[6]，沉吟至今[7]。呦呦鹿鸣[8]，食野之苹[9]。我有嘉宾，鼓瑟吹笙[10]。明明如月，何时可掇[11]？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12]，枉用相存[13]。契阔谈[14]，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15]，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16]，天下归心。

【翻译】

对着美酒应当高歌，

人生能有多少岁月？

就像那早晨的露水，

逝去的日子恨太多。

歌声不平慷慨激昂，

内心的忧伤实在难忘。

用什么解除我的忧愁？

只有那醉人的酒浆。

你的衣领色青青，

我时时把你惦记在心。

只是为了你的缘故，

我低声吟咏到如今。

鹿儿呦呦叫不停，

呼唤同伴吃野苹。

我有尊贵的客人，

为他鼓瑟又吹笙。

皎皎一轮天上月，

何时才能摘下来？

心中涌起的忧愁啊，

永远也排解不开。

越阡穿陌远道来，

劳你屈驾来探问。

相聚宴饮叙心曲，

把往日情谊重温。

月儿皎皎星儿稀，

乌鹊栖遑南飞去。

绕着大树飞三圈，

哪一枝可以栖息？

山，永远不嫌高；

海，永远不嫌深。

我要像周公“一饭三吐哺”，

使天下贤士尽归心。

注释

[1] 当：与“对”同义；一说是“应当”的意思。译文采用后说。

[2] 慨当以慷：是“慷慨”的间隔用法，二字颠倒是为了叶韵。慷慨，形容歌声激昂不平。

[3] 杜康：人名，相传是古代最早造酒的人。这里作为酒的代称。

[4] 衿：衣领。“青衿”是周代学子的服装。

[5] 悠悠：长远的意思。以上二句是借用《诗经·郊风·子衿》中的成句，表达对贤才的思慕渴望。

[6] 但：只。

[7] 沉吟：低吟。

[8] 呦呦（yōu幽）：鹿的鸣叫声。

[9] 苹：艾蒿。

[10] 瑟：古代的一种弦乐器，有二十五弦。笙：古代的一种管乐器。以上四句是借用《诗经·小雅·鹿鸣》中的成句，表示自己愿意对贤士以礼相待。

[11] 掇（duó夺）：取得。

[12] 陌、阡：田间小道，东西为陌，南北为阡。

[13] 枉：枉驾，屈就。用：以，来。存：问候。

[14] 契阔：聚散，这里是久别重逢的意思。：同“宴”。

[15] 匝（zā扎）：周，圈。

[16] 周公：西周初年的政治家，姓姬名旦，周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即位，年幼，他佐成王摄政。吐哺：吐出口中咀嚼的食物。据《史记·鲁周公世家》载，周公一顿饭停下来三次，起来接待士人，唯恐怠慢士人而失去天下贤才。这里作者以周公自比，表示要谦逊、殷勤地接待贤才。归心：归服，拥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