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酒桌上的尴尬

夕阳好像在金红色的彩霞中滚动，慢慢沉入了西山。山顶黯淡的轮廓突然浮现出连绵不断的浅蓝色线条，夜来临了。赵守道请张厚诚、王弘义等到灶房吃晚饭。赵守道提前做了准备，端上来6个凉菜：豆芽、粉条、木耳桃仁、咸鸭蛋4个素菜，土豆肉片、灌肠两个荤菜。还准备了酒。王弘义见状心想：大吃大喝呀！这不是违反纪律吗？他笑着对张厚诚、赵守道和李虎生说：“张镇长、赵支书、李主任，这样不好吧？工作队有规定，不许铺张浪费，不许请客喝酒。”

赵守道说：“酒是我家烧的，菜是我从家里拿的，不是公款。”

李虎生接过话说：“就自己随便弄几个菜，又不是在酒店铺张浪费。”

王弘义笑笑说：“这也不符合八项规定呀！”

李虎生还要反驳，张厚诚抢先说：“算了吧，这是支书、村主任的一点心意。我们这里农村人厚道、客气、礼节多，不像城里人那样率真、直爽。你们初来乍到，这是表示欢迎的意思。入乡随俗吧！酒、菜是赵支书个人的，也不算大吃大喝。这样，晚饭每人交20元钱，村上安排结账，这也算符合规定吧！”

王弘义还想说什么，见镇长说话了，嘴动了动，又忍下了。赵守道接着说：“对，下不为例，请坐、请坐。”大家推辞了一下，让张厚诚、王弘义坐到面向进门方向的“上席”，然后依次坐下吃饭。

刚坐好，炊事员端上来了炸红薯馍、萝卜丝饼、饺子，李虎生指着桌子上的菜说：“太晚了，农村条件差，都是自产的，随便先吃一点填填肚子吧。”

大家边吃饭边交谈前几年的扶贫情况。赵守道介绍说：“前几年包扶枫坪村的是一个小部门，没有人在村上长住，每个月来两三次和村上交流情况，村上有困难，也帮忙跑跑项目，给一些资金支持，帮贫困户选选项目，重点扶持扶持。前年，还从畜牧中心争取了一个养殖项目，用贫困户补贴款作抵押，帮忙办了一个养鸡场。由于领办人管理不善，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1万多元。一村一品喊得响，主要还是靠茶叶增加群众的收入。”

王弘义问：“枫坪村的优势资源、优势产业是啥？有哪些困难？”

赵守道笑笑说：“优势资源就是山林，优势产业主要还是茶叶。困难就是穷，缺钱。”

“对，只要有钱，啥事都好办”。李虎生接过话题回答。

王弘义看着这个身穿一身休闲装，不到四十岁的村主任，说话很利索，可总感觉到有些漂浮，不实在，笑笑接着说：“没钱难办事，有钱也靠人干事。关键还是要大家团结一心努力干好事。”

“对，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干事，枫坪村的未来一定会得到大发展。”张厚诚也笑着附和。

炊事员端上来了洋芋煎饼炒腊肉，李虎生指着说：“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菜，先吃一点吧，农村和城里没法比，都是土特产。”

大家边吃边说，过了几分钟，赵守道端起酒杯说：“我家里自己烧的苞谷酒，不成敬意。大家来枫坪扶贫，枫坪的未来发展还靠各位谋划、支持。来，我敬大家一杯。”王弘义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镇长、支书、主任，对不起，我不会喝酒，请原谅。”

李虎生头一偏，不屑地说：“王主任，你没听人说，下乡不喝酒，一点道理都没有；进城不泡妞，这样的老公赶快休；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人放心；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干部要调走；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能喝饮料喝开水，这样的干部活见鬼。”

“这是李主任的体会吧？”宋志红笑着反驳。

“嗨，这虽然是笑话，酒桌上就是图个热闹，不过玩的过程也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直爽、实在。”李虎生强调说。

“李主任，为啥进城不泡妞，这样的老公就要休？”李惠芬不解地问。

“杨祯泰那方面不行，你要他干啥？”李虎生调侃地问。

“看来你行，你每次进城都要泡妞？”宋志红打击他说。

“不要转移话题。王主任，我们农村人就是实在，俗话说 ‘客来主不顾，应恐是痴汉。’我这是尽地主之谊。酒是敬重人的，大小伙子，头一杯酒不喝，不好吧？”赵守道笑着说。

王弘义笑笑解释：“实在对不起，我不是不给面子，确实不会喝酒。”

张厚诚看了一眼王弘义说：“是这样吧，初次见面，滴酒不沾也不好，农村人实诚，讲究人抬人高，你自己多少喝一点吧！”

王弘义心想：也是，要懂得敬重人。即笑着看着武春华说：“春华知道，我真的不喝酒，那我就多少喝一点。”

武春华看着王弘义说：“反正在单位没见过王主任喝酒。”

赵守道看了一眼张厚诚折中地说：“这样吧，女同志和王主任随便，心意到了即可。”

王弘义看着张厚诚、赵守道、李虎生说：“谢谢理解，我尽力吧。”

虽然有了这个小插曲，大家还是掀起了第一个高潮，酒过三巡，赵守道从张厚诚开始敬酒，规矩是敬一个碰一个，“平茬齐过”。王弘义虽然不会喝酒，但为了表示诚意，两杯酒也仰着脖子喝下去了。李虎生、宋志红、陈玉文敬酒的力度更大，从张厚诚开始每人敬两杯、碰两杯，王弘义说实在不能喝酒，每人只喝一杯、碰一杯，得到大家谅解，他一个个也仰着脖子喝下了大家敬的酒。几个人下来，王弘义的脸像大红布一样，他实在撑不住了，到外边透透风，顺便去了洗手间。返回时看到商店屋后有两个人伸着头往餐厅张望，他想：是到商店买东西，还是到卫生室取药？也没太在意，依然回到了餐厅。敬酒过后，李虎生、宋志红、陈玉文又缠住张厚诚、武春华、齐明生、孙阳划拳，掀起了第二个高潮。宋志红先开始，他喝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说：“大家第一次见面，相互了解一下，熟悉熟悉，赵支书酒量不行，李主任压阵，像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里说的一样，副职就是冲锋陷阵的，我这个副主任就打头阵。张镇长，我打通关，猜拳，六拳，带头碰，二四过，三平再来三个，一五铜锤重来六个。”

“那有些多吧？”张厚诚客气地说。

“不多不多，不能让领导喝多了，要不然，垒石枚六个，五以下不喝那才过瘾呢！”宋志红豪气冲天地说。

“不跟你小伙子拼酒，就来六个带头碰吧！”张厚诚给出了最高指标限制。

“好，听领导的，就来六拳，二四过。”宋志红爽快地答应了。

宋志红打完关，陈玉文、李虎生也打了关，张厚诚没打通关，代表工作队给村干部一一敬了酒。也是为了交流感情吧，王弘义不接关，但也和打通关的人碰了一杯酒，应付应付场面。大家心情畅快，都喝了不少酒，晚饭吃到将近九点才结束。杨祯泰开车到村部院子来接李惠芬，李虎生打击说：“一夜都离不得，跑那么远的路往回接？”

“屋里有娃要照顾。哪跟你馋猫一样。”杨祯泰反击说。

“不是要照顾小娃，是要照顾大娃呦！”宋志红也跟着打击。

“都是一窝子鬼，说不到一句人话。”李惠芬用指头指着宋志红骂。

“好赖人你都认不清，接你的人才是真鬼。”李虎生笑着骂李惠芬。

“走，不跟那些鬼说。”李惠芬和杨祯泰上了车。

山村的夜虽然很寂静，王弘义第一次喝那些酒，只觉得晕乎乎的，躺在床上，猜测着那两个黑影和村里的事，久久没有入眠……